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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月儿阿姊,你醒了吗?阿娘让你去把柴火劈了。”
天刚蒙蒙亮,伶舟月便听见小女孩儿敲门的声音,她将脸上的伤疤用破布遮住,然后缓缓将门打开。
门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儿,看见她后闪着硕大的眼睛道:“阿姊,阿娘让我来叫你起床。”
伶舟月看见是雀儿,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点点头:“知道了。”
这是伶舟月来到巫女村的第三个年头。三年前,她流落至此,不仅容颜被毁,还拖着残躯随东海浪潮漂泊至异乡,最终被村里的农户捡到,成了这户人家的童养媳。
三年间,她大多时候都卧于床榻,饮药度日。此地的村庄极为封闭,仿若从未与外界有过交集。
普通的药物虽可医治外伤,然而她受损的灵脉与经络,却始终未能痊愈。
施母显然把她当作未来的准儿媳来照顾。
这家一共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身强力壮,娶了村长家的女儿;小儿子据说曾被邪魔附身,醒来后就成了痴儿,三十岁了还娶未娶妻。
伶舟月一早就将柴火劈了,刚要回房间,便遇到了马姣姣,她是村长的女儿,在施家是不用干活儿的。
“把我的衣服都给我洗了。”
伶舟月看着那一桶衣服,蹙起了眉头。
这些衣服她记得雀儿昨天才洗的,马姣姣既没有穿,也没有弄脏,怎么还要洗。
她淡淡看了马姣姣一眼,然后当做没看见她似的,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嘿,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是吧,丑八怪。”马姣姣上前一把扯开蒙在伶舟月脸上的那块布,然后厌恶的瞪了她一眼,怕她走了,狠狠抓住她的头发。
“松开。”伶舟月低沉着声音。
马姣姣下意识松开了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凭什么这么听话。
“我让你把我这些衣裳洗了,不然我就告诉阿娘,你欺负我。”马姣姣插着腰,满眼都是不屑。
“哦。”伶舟月只是沉默了一瞬,然后淡淡道,“那你去告吧。”
马姣姣可不是会被人欺负的主,在施家谁不是捧着她,除了这个月儿,因此马姣姣早早就将人记恨上了。
这个身份不明的月儿,是给她那憨直小叔子定下的媳妇儿。只是她身板过于瘦弱,性格又极为孤僻,除了施母和雀儿,几乎不与村里人搭话。婆母便说,等她将身体调养好后再成婚,以免影响子嗣。
伶舟月倒是没说什么,可马姣姣却不那么想,她嫁到这家来五年,丈夫又是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每晚都要得勤,两人动静虽大,可她的肚皮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丈夫和婆母虽然不敢明着说她什么,可这么着急给老二那傻子说一个丑八怪的媳妇儿,不就是怪她身子娇柔,不好生养。
这丑八怪若是真的比她先生了孩子,她这脸蛋得往哪搁。
偏偏这个丑八怪在这家里只听她婆母的话,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马姣姣咬牙,“你......”
伶舟月没有听马姣姣后面又说了什么,直接回了房间,在床上打坐,聚气凝神。
此村灵气太过稀薄,难以助她修复灵脉。然而,她那如凡人般孱弱的身躯,仅凭一己之力,无论如何也无法走出这个村子。
而且,这个村子处处都透着古怪。它的周围被迷雾所笼罩,据说近二十年来,村子里只能进不能出,因此,打光棍的汉子越来越多。
否则以她这样骇人的相貌,再加上来历不明,施母也不会动了给她二儿子娶媳妇的念头。
娶妻——
施母的确算是她半个救命恩人,但是她还不想困在这儿一辈子。
何况,大仇未报。
“月儿呀,月儿,开开门。”伶舟月睁开眼睛,将门打开,是一个微胖的妇人,站在她身旁的小姑娘红肿着眼睛,显然是哭过的。
施母道:“月儿啊,都怪为娘不好,平日无暇顾及你,你阿嫂性子骄纵些,可别放在心上啊。”
“什么?”伶舟月心想这是真的去告状了?
施母佝偻着背脊,又指了指木桶里的衣服,道:“你阿嫂千金之躯,沾不得水,雀儿又没将衣服洗干净,我已经骂过她了,不如这衣服就你洗帮忙洗吧,你平日里不是最疼雀儿了吗?”
伶舟月看着雀儿闪着硕大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她面无表情道:“给我吧。”
说完接过沉甸甸的木桶,又摸了摸雀儿的脑门,安抚的笑了笑,雀儿仰起头,对着她笑得勉强。
得,这小丫头恐怕不只是没将衣服洗干净那么简单,怕是还受了什么气。
“月儿啊,这些衣服洗完估计太阳都快下山了,记住,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
伶舟月怔了怔,开口道:“好。”
想了想,又问,“如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呢?”
施母站在原地,盯着她沉默了半晌,道:”那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将屋子封死,一定不能被‘它’发现。”
它?
它是谁?
伶舟月满脸疑惑,却见施母不愿意多说,眼睛有些躲闪,一旁的雀儿低着头,身体在微微发抖。
这便是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了。
三年来,只要天色一黑,村里的任何人都不得出门,即便走出自家的小院子,也是不被允许的。
而每个人家的门口都挂着奇怪的画着诡异妆容的人皮面具,传说是用来驱邪避祟的。
那鬼面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白得像刚剥下的人皮,紧紧贴在虚无的轮廓上,连眼窝、鼻梁的凹陷都透着一股湿冷的黏腻感。
凡人驱邪避祟都是通过购买附有灵力的仙家法器,再不济也是写着咒印注有灵力的符纸,足以抵挡一次低阶恶灵。
让她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皮面具上面并无灵力,怎么也不像能够辟邪的法器。可村里人人都对人皮面具的能力深信不疑。
何况雀儿这丫头的眼睛里的恐惧却是骗不了人的,好似这面具真的能辟邪。
村子里有一条长河,一眼望不到尽头。施母正是在河边洗衣时捡到了她。
那河水常年泛着一种不自然的墨绿色,河面上漂浮着细碎的白色泡沫,像是无数破碎的骨头在随波逐流。
村里人除了在河边洗衣的之外,从不会靠近河岸。施母说,这河是村子的“界”,将村子与外界隔绝开来。谁能想到,竟会在这里捡到她。
当年捡到她时,她满身是伤,身体没有一处完好,脸上布满斑驳的痕迹,模样十分骇人。
伶舟月寻了一处洁净之地,独自坐在河边,把衣服浸湿,皂角在水波中溅起朵朵水花。她刚伸手去捞,却见皂角缓缓沉入水底。
她的手沿着皂角消失的方向越探越深。忽然,河中似有什么东西缠上了指尖。她刚打算收回手,那深不见底的河底便涌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都向下拉扯。
这河底似乎很诡异。
伶舟月嗅到了危险,她倒是听雀儿说过,在河边洗衣服时经常听到河里有女人的哭声,施家人似乎对此讳莫如深,不准雀儿提。
施母骂雀儿偷懒不想干活,久而久之,雀儿便不说了。
伶舟月摒住了呼吸,捞了半天也没找到东西。而她的半截身子已经埋入河里,身体越来越重,根本起不来。
她费力的睁开眼,隐隐约约看见河里缠住她的不是什么杂草,而是黑色的头发。
忽然间,伶舟月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脱落,似乎是缠在脸上遮挡疤痕的纱布掉了,这下她更清楚的看见,眼前缠住她的正是与那人皮面具画着一样可怖妆容的女人。
伶舟月猛地打了个激灵,那人的脸白如刚剥下的人皮,紧紧贴合在虚无的轮廓之上,就连眼窝、鼻梁的凹陷处,都透着一股湿冷黏腻之感。
她小心翼翼触摸上去,湿润的,粘腻的,冰冷的触感,这让她却信“它”不是人类。
那东西看清她的脸后,同样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突然松开她的手,向河的深处游去。
伶舟月咬牙,放松身体,渐渐浮了上去。
“月儿阿妹!”河岸上,一个白衣少女,手里拿着长长的竹棍在河面上翻找些什么,看见伶舟月露出了脑袋,少女连忙叫她。
伶舟月游到河岸,瞅着她半人半鬼的脸,犹犹豫豫道:”......云瑶?“
“是我。”云瑶摸了摸脸蛋,笑了笑说,“我刚在河对岸化妆,忽然就看到你掉到河里去了,便过来寻你。”
伶舟月看着云瑶化了一半鬼妆,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云瑶是巫女村人人信奉的巫女,容颜不老,据说及擅巫术,二十年前巫女村惨遭恶灵侵蚀,幸好云瑶得祖上流传下来的秘术,日日练习鬼妆,这才驱除邪祟,之后成了村庄人人供奉的巫女。
“月儿阿妹,你的脸......”云瑶蹙眉看着她的脸,眼里满是关心。
伶舟月笑了笑说,“刚掉到河里,脸上的纱布全散了,吓到你了吧。”
云瑶摇了摇头,拿起面纱递给她。
伶舟月知道云瑶平日从不以真面目见人,只有到了夜晚会画鬼妆,更是无人能瞥见她的真容。
“好在遇到你,不然我这个模样会让村里人吓着。”
“无妨,我们这里村风淳朴,倒是未必会被你的容貌吓着。”云瑶道。
也是,伶舟月想,毕竟人人家里都有一个诡异的面具。
伶舟月笑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云瑶抬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伶舟月道:”村里每一家都有一张面具辟邪,其实都是仿照你的鬼妆做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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