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共轭

　　副本名称： 血色婚礼 (Bloody Wedding)
　　任务目标： 在午夜钟声敲响前，存活并找出“真正的新娘”。失败惩罚：抹杀。
　　当前存活人数： 17/20

　　(一)

　　腐朽的气息粘稠得如同实体，钻进鼻腔，带着铁锈的腥甜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过度盛放的玫瑰甜腻。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陈年的血浆。

　　凌烬背靠着一根冰冷、雕着扭曲天使的石柱，阴影将他吞噬了大半。他微微垂着头，额前几缕汗湿的黑发贴在凌厉的眉骨上。指腹缓慢而稳定地擦过□□的刃口，抹掉上面粘稠的、散发着腥臊味的暗绿色“血液”。几秒钟前，一只从天花板阴影里无声扑下、长着惨白人手的巨大蜘蛛，被他拧断了覆盖着几丁质甲壳的脖子，尸体正瘫软在不远处，八条腿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舞池里，衣着华美却僵硬如木偶的“宾客”们，正随着早已走调、如同呜咽的管风琴旋律，机械地旋转着。水晶吊灯折射着浑浊的、仿佛浸透血色的光芒，映照在他们脸上——那里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死气沉沉的惨白。

　　无面者。

　　压抑的寂静中，只有裙摆摩擦地板和关节转动的“咔哒”声，构成一曲诡异的地狱交响。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得近乎漠然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电子质感——临时组队频道被强行接通了：

　　“十二点方向，大型油画《丰收的诅咒》后方，第三个顺时针旋转的无面者。”

　　凌烬眼皮都没抬，肌肉却瞬间绷紧。他不喜欢这种侵入感，更讨厌声音的主人。

　　那个声音继续，语速平稳，如同在宣读一份枯燥的尸检报告：“观察裙摆下沿。对比其他宾客礼服统一的光洁度，该目标下摆沾染的泥土呈现湿润状态，成分分析与后花园东侧被新近翻动过的花圃样本吻合度87.3%。结合该区域‘哭泣的女仆’失踪线索，其为任务关键伪装者的概率高于系统初始提示平均值。”

　　分析。没完没了的分析。凌烬的烦躁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神经。在上一场“死亡迷宫”里，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那个戴着细框眼镜、看起来斯文无害的家伙，用几句轻飘飘的、充满诱导性的话语，就差点让他和另一队蠢货在自相残杀中同归于尽。一个靠玩弄人心和规则活命的毒蛇。

　　“下次，”凌烬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军刺刮过岩石，“直接说目标。” 他手腕骤然发力，肌肉线条贲张，那柄染血的军刺化作一道致命的乌光，撕裂沉闷的空气，发出短促的尖啸。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军刺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个正准备悄然溜向侧厅拱门的“无面者”的“头颅”——如果那一片空白能称之为头颅的话。假发套被冲击力掀飞，滚落在地，露出一张布满泪痕、因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的女人脸。她的嘴巴无声地开合着，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直勾勾地盯着凌烬的方向，充满了怨毒和绝望。随即，那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倒在地。

　　“你的分析，”凌烬大步走过去，靴子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弯腰，一把拔出军刺，在那女尸华丽的、沾满泥土的裙摆上随意擦拭着血迹，对着仿佛无处不在的空气冷冷补充道，“吵死了。” 他厌恶这种喋喋不休的解构腔调，更厌恶对方那种仿佛置身事外、将一切包括生死都当做实验数据的冷漠。

　　频道里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后，一声极轻的、带着点无机质感的低笑传来，像冰珠落在金属盘上。

　　“效率优先，雇佣兵先生。” 沈砚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被冒犯的情绪，“看来我们暂时还死不了。不过……”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那停顿里仿佛藏着冰冷的陷阱，“提醒你，真正的‘新娘’……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它的‘新郎’，似乎对你的血……格外感兴趣。”

　　话音未落！

　　一股阴冷到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凌烬背后猛地袭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蜘蛛怪物！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巨大的死亡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凌烬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战斗本能超越了一切思考。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腰部肌肉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整个人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向侧前方猛地翻滚！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凌烬原先站立位置背后的石柱上，三道深可见石的爪痕赫然出现，碎石簌簌落下。他翻滚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道扭曲的身影——那东西穿着残破的新郎礼服，但礼服下露出的肢体却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关节反向扭曲，指尖延伸出乌黑锋利的钩爪。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脸”——一张被缝合在人类头颅上的、腐烂了大半的羊头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跳跃着两点幽绿色的磷火！

　　新郎！

　　这东西的速度和压迫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凌烬单手撑地稳住身形，军刺横在胸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高度兴奋的杀戮本能被点燃。他死死盯着那怪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凶戾如濒死的孤狼。

　　“吼——！” 羊头新郎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腐烂的羊嘴咧开，露出森白的利齿和垂下的粘稠涎液。它那双燃烧着绿火的眼窝，贪婪地锁定了凌烬手臂上刚才翻滚时被碎石划破的一道浅浅血痕。血腥味，成了最强烈的催化剂！

　　它再次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残影，带着腥风扑来！钩爪撕裂空气，直取凌烬的咽喉！

　　凌烬不退反进，军刺在他手中化作一道致命的寒光，精准地格向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他要硬撼！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炸开！火星四溅！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军刺上传来，震得凌烬虎口发麻，手臂骨骼都在呻吟！这怪物的力量，远超人类极限！他被这股巨力冲击得向后滑退，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羊头新郎另一只爪子带着撕裂的风声，已经朝着他的腰腹掏来！角度刁钻狠辣！

　　千钧一发！

　　“左移三步，低头！” 沈砚的声音再次在频道里炸响，依旧是那该死的冷静，却快如闪电！

　　凌烬的肌肉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对危险的直觉和身体的本能，在无数次生死边缘被磨砺得近乎妖异。他左脚猛地蹬地，身体如鬼魅般向左侧平移，同时头颅狠狠一低！

　　“唰！”

　　冰冷的钩爪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和后颈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几缕被削断的黑发飘落。

　　羊头新郎的利爪狠狠抓在了凌烬刚才位置后的厚重橡木餐桌上！轰然巨响中，坚硬的实木桌面如同豆腐般被抓穿撕裂，木屑纷飞！

　　凌烬趁机旋身，军刺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旋转的惯性，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向新郎怪物反向扭曲的膝关节连接处！那是沈砚在通讯频道快速分析出的、鳞片覆盖相对薄弱的生理节点！

　　“噗！”

　　这一次，军刺没有受到骨骼的顽强阻挡，顺利刺入！暗红色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血液飙射而出！

　　“嗷——！” 羊头新郎发出一声痛苦愤怒的嚎叫，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

　　然而，这怪物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它不顾膝盖的伤势，猛地转身，那条覆盖着鳞片、如同钢鞭般的尾巴带着恐怖的破空声，横扫向凌烬的太阳穴！速度太快，范围太大，几乎避无可避！

　　凌烬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正准备拼着硬抗也要再给对方要害来一下时——

　　“穹顶！彩绘玻璃！左数第三块，圣徒流泪的眼睛！” 沈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凌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眼瞥去。那巨大的彩绘玻璃窗上，描绘着圣徒受难的场景。左数第三块玻璃上，那位圣徒流下的眼泪，在血色的灯光映照下，竟然折射出一种诡异的、非自然的光芒，如同一个聚焦点！

　　没有犹豫！凌烬放弃了攻击，身体猛地向后一个铁板桥，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呜——！” 钢鞭般的尾巴贴着他的鼻尖扫过！

　　就在同一刹那！

　　“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响起！

　　那块被沈砚点出的彩绘玻璃，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无数锋利的、边缘闪烁着寒光的彩色玻璃碎片，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暴雨梨花针，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攒射向因攻击落空而身体前倾的羊头新郎！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刺声令人头皮发麻！无数玻璃碎片深深嵌入新郎怪物青黑色的鳞片缝隙、腐烂的皮肉，甚至那只羊头骷髅的眼窝！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的组织液四处喷溅！

　　“吼嗷——！！！” 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响彻整个宴会厅！羊头新郎庞大的身躯被打成了筛子，踉跄后退，重重撞在墙壁上，一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凌烬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胸膛微微起伏，军刺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暂时被重创的怪物。他侧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弥漫的灰尘和飞舞的彩色玻璃碎屑，精准地投向宴会厅二楼回廊的一个角落。

　　那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阴影边缘。

　　沈砚。

　　他穿着与这血腥场景格格不入的、略显单薄的米色高领毛衣，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正冷静地观察着下方的一切，包括凌烬刚刚那惊险的闪避和反击，以及怪物被重创的惨状。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类似平板的光屏设备，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着，似乎在分析记录数据。

　　他看起来斯文、干净，甚至有些学者气的孱弱，与这血肉横飞的炼狱形成极致反差。

　　凌烬的眼神更加冰冷。毒蛇。一条藏在暗处、用脑子杀人的致命毒蛇。刚才那致命的玻璃碎片雨，显然就是他的手笔。利用环境，借刀杀人。

　　就在这时，舞池中央那座巨大的、装饰着枯萎玫瑰的落地钟，突然发出了沉闷而巨大的轰鸣！

　　“咚——！”

　　午夜钟声，敲响了第一声！

　　整个宴会厅的灯光骤然变得一片猩红！如同被泼上了浓稠的鲜血！所有旋转的无面者同时停下动作，僵在原地，他们平滑的脸部开始蠕动、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破壳而出！

　　更令人心悸的是，被重创的羊头新郎身上插满的玻璃碎片，开始诡异地蠕动，被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快速吞噬！它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双幽绿色的磷火眼窝，死死锁定凌烬，怨毒和饥饿几乎要满溢出来！

　　任务时间，开始了倒计时！而真正的危机，才刚刚降临！

　　凌烬握紧了军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沈砚推了推眼镜，镜片在血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冰冷，审视，充满毫不掩饰的戒备和敌意。

　　一个如同出鞘的凶刃，杀气腾腾；一个如同精密的仪器，深不可测。

　　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午夜钟声，和怪物喉咙里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咚——！

　　第二声钟响！

　　然而，比钟声更冰冷的，是下一秒强行灌入两人脑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警告：检测到关键节点协同作战行为。】
　　【根据《回廊基础规则》第7章第3条，触发‘高危目标强制绑定协议’。】
　　【绑定对象：穿行者-凌烬（ID：0723），穿行者-沈砚（ID：0815）。】
　　【绑定状态：临时小队（强制）。】
　　【绑定时效：直至当前副本结束或一方死亡。】
　　【小队频道已强制开启，位置共享已开启。】
　　【拒绝绑定或恶意伤害绑定对象，将触发即时抹杀程序。】
　　【祝你们……合作愉快。】

　　冰冷的电子音落下，如同在两人之间焊上了一条无形的、带着倒刺的锁链。

　　凌烬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仿佛吞下了一只活苍蝇。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二楼回廊的沈砚，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都是这条毒蛇惹的祸！

　　而阴影中的沈砚，镜片后的目光终于波动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他看着光屏上强制跳出的、代表凌烬生命体征和位置的光点标记，又扫了一眼下方那个浑身浴血、如同暴怒凶兽般的男人，指尖在光屏边缘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点玩味的低语：

　　“……呵，强制绑定？真是……出乎意料的麻烦变量。”

　　猩红的血光笼罩着死寂的宴会厅，钟声的余韵在回荡，怪物的低吼在逼近。

　　深渊的回廊，为这两位截然不同的“强者”，送上了第一份充满恶意的“见面礼”。

　　他们的故事，或者说，他们被迫绑定的噩梦与救赎，在这血色弥漫的午夜钟声里，正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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