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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看见Sacred杂志社本期的封面选角，我只觉得两眼一黑都算轻的。
我咬着笔帽，和身旁的管瑞齐齐爆了句粗口。
“主编脑子被风吹丢了还是被他女朋友骂没了……”管瑞的火当场就上来了，盯着手机那头发来的消息烦得要死。
“任晴眠走的不是清纯小白花路线吗？跟这期爆炸主题有个屁的关系……烧焦的白花？”管瑞掐了手机，把手里的策划案重重砸在桌上。
“临时换人就算了，还偏偏找个这么难伺候的来。”
管瑞翘着二郎腿平静地骂着，仿佛说个千字小作文都不带卡顿的。
本期封面模特原定Suta，她是Sacred的老合作对象，我们熟得很。一米八四的个子，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腿比我命都长，挑不出一点毛病。
再加上前段时间这姐心血来潮染了头红毛，简直就是“爆炸”主题的天选之子。本来定好今天晚上直接开拍，结果半路杀出个任晴眠。
“任晴眠风评多差多难伺候，圈外不知道，他这个当主编的还不清楚吗？”
我回过神，刚好听到管瑞激情讨伐小作文的最后一句。
“Sacred裁员怎么不把我算进去，那样我直接给Mota投简历！”管瑞喝了口水，溅起的水滴落在策划案的封皮上，留下一滩小小的水渍，“我还怕找不到工作？”
我本来靠在椅子上，听到她的话，握紧的拳头锤在海绵扶手上。
“Sacred等着咱俩出片呢，冷静。”
话虽这么说，但真正实践起来只有七个字——冷静个二舅姥爷。
Sacred这种鸟不拉屎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该倒闭。
我愤愤地翻了个白眼，表面的平静矜持再也维持不住。
我20岁来到Sacred，那时它籍籍无名，在悬崖边摇摇欲坠，挤在百平米出头的狭小空间里续命。
我和管瑞就在这种地方，短短两三年拍出了我们的成名作，拍红了三位现知名模特，让Sacred在时尚圈有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迎接我们的就是忘恩负义。
过河拆桥。
恩将仇报。
从一开始的临时更改行程强捧新人，在现在的中途截胡，不经协商更换模特。我和管瑞与老板多次沟通无效，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怨气都能实体化捂死人了。
Suta也同样，我的成名作《纹》的模特就是她。她凭借出挑的条件一路高升，不仅没忘记我，还捎带着Sacred一起，这么大的咖位还来这破地方拍封面。
我和管瑞对视一眼，五六年的默契不是盖的，我俩同时起身，拎起车钥匙往外走。
仗着自己“开国功臣”的身份，管瑞和我请了半天假，留下一句“晚上回不回再说”。
主编知道我俩对于更换模特的事耿耿于怀，也知道我俩不可能放鸽子，回了句“嗯”后就没再管。
上平这座城市包容性强，文化元素丰富。在上平的街道，男男女女形色各异，当地人物图鉴都能拍上好几大本。
游走在二十四小时不知疲倦的中心街，管瑞捧着奶茶，一边和我搭话一边聊微信。她摇着头，把手机塞给我。
“Suta说了，她乐得清闲，今晚不拍封面她正好飞临芜。”
看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划几下都不到头，再往上看——
姚存。
……
都备注人家真名了？
我和Suta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上次杂志的成图照片上呢。
我“呵呵”一声，把聊天界面划到最后。
正巧对面发来一张自拍，还有几条信息。
[姚存：纯素颜。]
[姚存：好看吗？]
[姚存：临芜中心秀场明天有活动，蓝玉烟也会来，我记得你很喜欢她。]
[姚存：我和她关系不错。]
[姚存：要她的签名吗？]
看着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外冒，我猛地把手机塞回管瑞手里，更想死了。
“去吧，你的姚姐姐问你要不要签名呢。”
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我们回到Sacred，看见熟悉的双人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看见办公室沙发坐着半生不熟的人，想死的心更重了几分。
看见有人进来，沙发上的白裙子女生急忙起身，笑着往我们这走，前面的管瑞措不及防，被她握住手。
“您好，我是任晴眠，是……”
她话才说一半，管瑞跟触电似的，“嗖”地抽回自己的手，后知后觉感到不对，扭曲地笑了下。
“抱歉啊任小姐，条件反射。”
“……”
眼见任晴眠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扯了管瑞一下，忍住滔天的笑意，向任晴眠轻轻道：“您好，我叫章怀瑾。别见怪，管小姐平时不这样的。”
“……”
直到任晴眠黑着脸去试妆，管瑞在卫生间顶着苦瓜脸挤洗手液，我憋了半天的笑才得以释放。
看着我靠在门框笑的直不起腰，管瑞忍无可忍，走过来甩了我一身水。
“有完没完了你！”
回到影棚，我挑了个凳子坐下，翻着手边的策划案。
平心而论，这东西废了。
毕竟为姚存量身定制的方案不是谁都能用的。
“爆炸”这主题，姚存一来，化妆师都省了一半力气。
任晴眠在那比比划划，仰着头和主编交流，二人旁边还站着一脸无措的化妆师。我撇了撇嘴，曲肘怼了下管瑞，小声道：“任晴眠是不是要改妆？”
她抬头，冲我比了个口型——
废话。
接着，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我低头，发现屏幕弹窗上赫然显示“管瑞”。
我白了她一眼。
[管瑞：已经晚上九点了。]
[管瑞：我十一点能睡觉吗？]
[怀瑾：废话。]
[管瑞：这期杂志封面被吐槽绝对不是咱俩的错。]
[管瑞：说实话，我悲悯神明脸的蓝玉烟都能拍“爆炸” ，唯独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任晴眠不行。]
[怀瑾：你个人感情有点重。]
管瑞不理我，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管瑞：能为神性拉满的蓝小姐拍一组写真是我最大的愿望。]
似乎嫌不够，她还发了张去年旌圣典蓝玉烟的现场图。
那张无瑕疵的脸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扬眼下垂眉，金色发丝顺着脸颊垂落，像普度众生的神灵降临人间。
我屏住了呼吸。
蓝玉烟的名字在时尚圈就是雷，哪里都能炸。她17岁那年，一组《象牙塔》写真横空出世，凭着那张悲悯神明般的脸一炮而红。
都说不能把自己的风格固定，但蓝玉烟是个例外，从出道到现在，神圣一直是她的代名词。
或者说。
我们用“蓝玉烟”，来形容神圣。
无法复制，无可替代，无以超越。
我正出神，思绪被化妆师拉回现实。这姑娘和管瑞一样是个暴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了椅子坐在后面，和一众人嘀咕着什么。
我按灭手机，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去年晚冬大赏我给任晴眠化过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官方给了那么多选择，偏挑了个罪不适合自己的。最后成图不好看，你猜怎么着？她发微博暗讽我技术不行，我的天啊……”
“算了算了，毕竟他们全公司上下能看到估计也只有她了，都给她惯成什么样了。”
“咖位不够也不知道怎么上的晚冬大赏，再者去年晚冬大赏本来就没有适合她的主题啊。”
“清纯路线本来就不容易往上升，她台风又不行，根本撑不起来……”
“诶对了对了，我听说她去年能上晚冬大赏，是因为投资方的一个少爷……”
听着这话的方向越来越不对，有要发展成茶水间八卦会的趋势。我卷起策划案，在椅背上敲了下。
“都干什么呢？”
离我最近的一个男生吓得一个激灵，扭头冲我笑了笑，跑得飞快。
另几个也心虚地看着我，尴尬地散开了。
其中一个好脾气的经过我，还特意停了下。
“怀姐，你没接触过任晴眠，不知道她小手段特别多。”
她匆匆瞥了眼那头，又压低几分声音：“我们都替Suta姐不平，要是这次真出了什么事，她保证拉Suta，你和管姐下水。”
话罢，她小跑几步到化妆台前，招呼人来改妆。
我重重叹了口气，仰倒在管瑞身上。
今晚只有任晴眠一个人拍摄，十几号人在这儿等着，调灯光的两位已经快睡着了。我也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看着远处一身黑红皮裙，脚踩厚底长靴的女生，我闭上了眼。
怎么说……
确实和预想中的效果差的远。
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叛逆少女，摆不掉稚气。
我又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管瑞在微信发来的话——
蓝玉烟都能拍“爆炸”。
蓝玉烟。
啧。
我突然有点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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