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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澜睁开眼
楚澜睁开眼,不知不觉中他已然来到一处清幽静谧的山谷。
重山似叠,瀑布如帘。
眼前是一个白衣男子,墨发长至身体的八分,背对着楚澜。
袖口露出皎白的肌肤,手指骨感分明,持一毛笔,似乎正在临摹。
楚澜受到了一股不知名的蛊惑,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画中的人眉目竟然与自己一般无二,若他换袭衣服,岂不是自己正在照镜子?
楚澜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地上的碎石发出清脆的声响,楚澜的心悬起,不敢出声。
画画的人若有所觉,却不往他这边看。
声音如琴鸣般悦耳。
“过来。”
他说。
楚澜屏住呼吸,脚下已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我说,过来。”
只听一声无奈的叹息,这空铃般的响声消散在风里。
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楚澜的四肢不听自己使唤,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脚一步步朝画画的男子走去。
“好看吗?”
楚澜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在问你,好看吗?”
男子骤然回头,一双盛着笑的眼睛就这样错不及防出现在楚澜面前。
“……好看。”
楚澜如梦惊醒般回答,看着男子的眉目,不知是说画还是说人,眼神发怔,鲜些忘了刚刚发生的诡异的事情。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
男子回过头,继续欣赏着自己的画,时不时为其增添一二笔。
“……这位兄台,不知画中为何人?”
楚澜好一会才出声问道,刚问完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什么人和自己有关系吗,关键是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什么人?”男子望着画沉思,最后笑道:“不记得了,我醒来时脑海里便只有这么一个人,便只想……做这么一件事。”
“说起来,这个人与你有几分相似呢。”
岂止是有几分相似,分明是一般无二。
男子带着探究的眼神朝楚澜望去,楚澜不敢接话。
常听人言,这世上有种鬼,最爱迷惑人心智,为得就是让不小心进入幻镜的人心甘情愿做自己的替死鬼。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男子继续问,眼神迷惑,“这里已经千百年没来过人了。”
千百年吗?
楚澜眼里充满不可置信,额上已有细细的冷汗。
“我……”他正不知说什么,男子又体贴地帮他回答:“我猜你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必告诉我了。”
楚澜呼了一口气,心道这男子虽言语古怪但似乎是个体贴好说话的。
“我叫楚澜,不知兄台怎么称呼?”楚澜问道,他是一个读书的文人,说话语气细声细语,天生给人一种平和易亲近的感觉。
“我叫白行舟。”
男子眉眼弯弯看着他,让人不自觉忘记处境。
男子说完便自顾自地又开始画画,这一次,不再是继续画画中的男子,而是楚澜。
“不必拘谨。”
白行舟看了楚澜一眼,体贴道:“我已经记住了你的样子,你且进洞中,把我的画纸拿来。”
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使唤楚澜。
一来,楚澜有好多问题想问和求助于白行舟,二来,楚澜不清楚这家伙是人是鬼,不好得罪他。便乖乖进入洞中拿画。
洞内阴暗,伸手不见五指。楚澜为了不被东西绊倒扶壁而行,左探右探终于摸索到了画纸,正打算回去却被眼前几米处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黑色的洞中,一个血红的东西亮着,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楚澜在心中默念了十遍:不要过去,好奇心害死猫。
最终左脚一迈,回过神来已然在东西前了。
大好的机会,此时不看待日何时?
楚澜指尖颤抖地碰上去,他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凭着触觉和微不足道的视觉,大概能推测出,这是一个棺材。
尽管腿脚已经在发软,楚澜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正打算去碰那个发红的东西,洞内突然明亮起来。
洞内两侧的蜡烛一瞬间点亮,晃得楚澜闭上了眼睛。
再一睁眼面前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白行舟站在原地。
“洞内这么黑,怎么都不知道点上蜡烛。”
是白行舟那张眉目如画的脸,眼里全是无奈和关心。
楚澜背后被冷汗浸湿,面上陪他虚情假意。
“是了,我走时看不清路,耽误了些时间,多谢白兄关心。”
“无碍。”白行舟自然地拉过楚澜的手,将他牵出洞口。
“这里面有些可怕不是,我初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感觉的,无光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蜡烛点燃一看,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楚澜感到手上的触感冰凉,不似活物,硬着头皮附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虽未看见白兄所说的,但是鬼怪之谈向来近小人远君子,白兄尽管宽心便是了。”
白行舟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多谢楚兄关怀。”
白行舟将近画完之时天已渐黑,楚澜时不时看向天边的落日和周围阴暗的树林。
他掌心冒着稀薄的汗,踌躇道:“白兄,天欲晚,不知在下如何离开此地,往哪走是通往集市的路,还望白兄明示。”
未了加上一句:“不瞒白兄,在下得了不治之症,已无几日阳寿,此番前来投奔亲友,只为享几日清福,日后走时好了无遗憾。”
楚澜抬起眼底气不足地观察着白行舟的表情,只希望这鬼看在他福气不足、阳寿了无的情况下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他这一生病多体弱,仕途坎坷,四亲缘浅,实在是受罪。若连归西都身不由己,历经坎坷,最后替他人做嫁衣,岂不是白白走着一遭。
若有戏,楚澜恨不得将其列祖列宗的惨淡事迹说个遍,生死面前,区区薄颜算得了什么。
“哦?”白行舟仿佛这才注意到为时已晚,情真意切地为他考虑。
“楚兄此时走,恐怕有些不适。”白行舟望向旁处深不见底的幽林,目光中带着忌惮:“这座山里藏着一个厉鬼,每逢子时,便出来害人。”
说罢,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如羊脂玉般的肌肤,手臂处全是深深浅浅崭新并落了蒂的疤痕。
白行舟眼里尽然是为楚澜感到可惜,“楚兄若想离开,还是等明日再说吧。我与楚兄相谈甚欢,实在不希望看到楚兄被开膛破肚、曝尸荒野。”
“若楚兄不嫌,在下的屋内虽简朴,小住一晚还是能为楚兄遮风避雨。”
目之所即处树影婆娑,黑夜中暗流涌动,不知是风还是魑魅魍魉所为,那些闲暇之时看的怪志小说涌上脑中。
若命中必有此劫,只怕他是在劫难逃了。
楚澜无奈地叹息,道“……有劳白兄了。”
白日只是浑沦吞枣式领略一番,现在楚澜才有空细细打量洞府。
洞口狭小,愈往里走愈发宽阔。原来画纸等杂物都只是堆砌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他走的那几步不到洞府的千分之一。
白行舟一手提灯,一手握住楚澜的手,神态自若。
大抵真如白行舟所言,此处多年无人光顾,草长如荫,潮湿得人发冷,怎么看都露着一股荒凉破败之意。
黄纸堆在地上、石板做的床上,其中还夹杂着黄符,上面的符号已经斑驳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寒舍简陋,劳烦楚兄将就一晚。”
楚澜连忙道:“无碍,白兄为人热情考虑周道,在下感激不尽。”
白行舟笑了笑,昏黄的灯光将他的面孔照得模糊,隐约看见,白行舟的眼神落到他的脸上。
“楚兄,你还记得我方才和你说的山鬼吗?”
楚澜坐在冰凉的青石床上,含糊道:“白兄真是说笑了,这世上哪来的鬼。”
“我方才还不放心你一人在这里,现在看来是低估了白兄的胆量。”白行舟眼里含笑,又望了望洞外,却不似表面这般轻松,嘱咐道“你不信这些最好。只听我的,夜里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不要下床。”
话落,转过身去,身影没入黑暗中,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书生出门遇鬼怪的故事话本子里应有尽有,可从没有一例是书生遇男鬼,不论这个,文章更与如何从鬼怪手里逃脱无一星半点关系。楚澜心中无奈,虽心有不甘,此时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楚澜躺在床上,石床很硬,睡着并不舒适,他睡眠一向浅,又极其依赖睡眠环境,兴许是白日长途跋涉,现下一倒床竟昏昏欲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觉睡得疲倦,楚澜一向不怎么做梦,他身体羸弱,即便偶尔梦一回,汗水浸透了发髻。
梦中总是出现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男子性格明艳活泼,另一个安静沉稳。梦中闪过一些两人的相处日常,有温存时两人磨着对方耳朵私语,有争吵时被砸得凌乱的房屋。明明是别人的故事,他的情绪却跟着大起大落,时而感到温馨时而被悲伤塞满。
那样的悲伤让人透不过气。
最后,男子坐在一个清幽的小院子里的交椅上望向他,眼神诡异,又极致深情地问道:“你为何不回来?”
楚澜骤然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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