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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校--锢影
“欢迎来到枷锁世界——”
冰冷刺耳的机械音撕裂死寂。如同生锈齿轮在颅骨深处碾磨。声音刺穿了厚重的灰白浓雾。
不远处,一盏孤零零的路灯诡异地抽搐。昏黄光晕在黑暗中时断时续。每一次光芒熄灭,粘稠的黑暗便贪婪吞噬更多空间,仿佛扼住光源的咽喉。
空气沉重如铅。饱含铁锈腥气和陈腐霉味。它狠狠压上胸膛,扼住每一次呼吸。
“这……是哪里?” 余曦在路灯惨淡的光圈下挣扎爬起。徒劳环顾。视野被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封锁、吞噬。
方向感彻底消失。这雾粘稠如沥青,仿佛有生命。它在无声蠕动、挤压,舔舐着她的皮肤。
“有人吗?!” 她嘶声呼喊。干哑声音撞入浓雾,如同石沉深渊。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只有她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回荡。
颤抖的回音随即被巨大、粘稠的虚无吞噬。
骤然间——
滋啦——!!
垂死的路灯猛地剧烈频闪!昏黄光芒疯狂明灭。破碎的光影在浓雾中切割、跳跃,如垂死痉挛。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降临。裹挟电流嘶哑与金属刮擦声:
“迷雾深处,枷锁再现。第一道枷锁——夜校。”
“站起来!”
炸雷般的咆哮在余曦耳边炸开。裹挟呛人粉笔灰粉尘。还有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铁锈血腥气。
余曦猛地掀开沉重眼皮。
头顶,惨白荧光灯管发出濒死嗡鸣。光线病态地忽明忽灭。
浑浊光柱勉强刺破昏暗。一个“老师”用暴突、爬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蜡黄干瘪的脸因暴怒扭曲如恶鬼。枯枝般的手紧握油亮暗红的戒尺。尺边凝固着深褐色可疑污渍。
刺骨寒意攫住余曦心脏。她身处一间窒息的旧教室。浑浊空气里,灰尘与霉烂纸页腐败气息浓重。更混杂着冰冷、如同停尸房金属台的腥味。
环顾四周,三十多名学生如同被无形钢钉楔死在座位上。大多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失焦。身体僵直如同劣质人偶。唯有胸膛微弱起伏,证明着可怜的生命迹象。
右前方,戴金丝眼镜的男孩猛地侧过头。镜片后目光锐利如刀,冷静得毫无恐惧。
他嘴唇抿成冷硬直线。下颌紧绷。头颅以极其克制但不容置疑的频率左右摇晃——这不是颤抖,而是清晰、急迫、充满致命警告的禁止信号!
如同冰针,刺向余曦神经!
紧挨左边的男生,面庞褪尽血色。整张脸因惊骇剧烈扭曲、抽搐。
冰冷汗珠如同蛆虫,从他惨白额头滚落。牙齿疯狂磕碰,发出密集、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
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瘆人。他眼球凸出,死死锁住老师高举的戒尺——那在他眼中,分明是悬顶的断头铡刀!
“上课睡觉!亵渎课堂!该打!” 老师咆哮带着金属刮擦朽骨声。干裂嘴唇咧开,露出参差发黑的尖牙。
暗红戒尺裹挟腥风,高高扬起!死亡的阴影吞噬余曦头顶的光。冰冷寒意直透骨髓——
叮铃铃铃——!!
就在戒尺即将劈落的瞬间,甜美得虚假的铃声骤然炸响!清澈欢快如同春日风铃。却与阴森教室形成地狱级撕裂!
这“甜美”声浪裹挟冰冷、穿透一切的绝对力量!如同亿万冰针刺入耳膜、钻入脑海!在狭窄空间疯狂共振、尖叫!震得灵魂扭曲撕裂!
头顶病态灯管随之狂乱频闪!光影在墙壁和惨白脸上疯魔般舞动、切割!
嗡——
铃声炸响刹那,凶神恶煞的老师如同被无形巨锤轰击灵魂!全身动作瞬间凝固、石化!高举的手臂僵硬顿住。
“咔哒”一声,手臂颓然垂落。暗红戒尺“啪嗒”掉地,发出空洞回响。
他脸上狰狞暴怒被瞬间腐蚀。蜡黄面皮褪尽血色,变成一片死灰。暴突眼球里的凶光熄灭。只剩下深入骨髓、令人发毛的纯粹恐惧!
这恐惧巨大,几乎压垮他干瘪躯壳!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仿佛甜美的铃声是抽打灵魂的、浸盐钢丝鞭!
紧接着,甜美童音女声响起。毫无波澜,冰冷如程序:
“老师们,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老师,您们辛苦了!”
极致甜美与死寂空洞形成恐怖的精神绞刑。每个字都像裹蜜糖的冰锥,扎进神经深处。
老师死灰僵硬的脸上,肌肉艰难拉扯。如同生锈齿轮强行啮合。挤出一个僵硬扭曲、比腐尸笑容更恐怖的“温顺”表情。
喉咙发出干涩、嘶哑、如同砂纸磨朽木的濒死声:
“行…下…下课…”
话音未落,他连滚带爬冲向教室门!肢体扭曲,完全失去平衡。仿佛身后有地狱恶鬼索命!
仓惶背影在疯狂闪烁的惨白灯光下被拉长、扭曲、撕扯。投射在斑驳墙壁上,显得无比虚弱、恐惧、非人。与铃声前的凶神形成最惊悚对比。
教室里死寂。
只有甜美铃声的诡异余韵,还在嗡嗡作响。
头顶荧光灯管抽搐。光芒神经质地闪烁。
冰冷的戒尺孤零零躺在地上。频闪灯光下,尺身暗红。仿佛更浓稠。更深沉。
学生们僵如死物——无论人偶般的背景板,还是那几个眼神各异的玩家。死寂更深。
只有左边惊恐的男生。牙齿打颤声格外清晰。
绝望的倒计时。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出去!!!”男生终于崩溃嘶吼。
“别出去!”眼镜男急喊。
晚了。
男生已经猛地冲向门口,一把推开了那扇陈旧的教室门。
他的脚刚踏出去——
整个人,就在一瞬间坍缩、融化,化为地上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水。
“你救得了他吗?小菜鸡!”余曦身后的男生发出挑衅的低笑。
“你说谁菜鸡?江骁!”眼镜男猛地回头,声音压抑着怒气,“你也不过才过了七道枷锁。”
“怎么,刚开局就要闹内讧?”眼镜男身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抬起头,目光冷淡地一扫。
场面的温度骤降,瞬间安静下来。
她垂眼瞥向还坐在地上的余曦,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新来的?”
“呃…是。这到底是哪里?”余曦按着仍在狂跳的心口,努力消化着眼前超现实的一切。
女生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锁定了她,言简意赅:“看过无限流小说吗?”
她随手挽了下额前的碎发。
“把这当成现实版就行。这世界叫‘枷锁’。每个‘枷锁’都会死人,小心点。”
“我叫梵苧。过了十六道枷锁。”她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眼镜男,“他叫许昼。我们是一起进这个‘夜校’的。”说完,她甚至朝余曦伸出了一只手,脸上绽开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略显开朗的笑容。
“呵,十六道枷锁?梵苧,报菜名吓唬新人呢?”
声音来自余曦后方,带着明显的玩世不恭和挑衅。是那个叫江骁的男生。
他懒散地靠在旁边一张积灰的课桌上,双臂交叠,嘴角勾着一抹讥诮的弧度,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许昼。
“还是说,在给你的小跟班抬轿子?许大学霸,这次又推演出什么救命真理了?说出来让大家乐乐,别光顾着在新人面前装深沉。”
许昼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了下来,但语气依旧保持着令人恼火的平静。
“江骁,你的无能狂怒除了加速你的死亡进程,没有任何意义。基于现有信息,‘铃声’代表规则更替是大概率事件,但安全区间极短,且可能存在判定盲区。冲动,就像他——”
他目光扫过门外那滩逐渐渗入地板的暗红,声音没有波澜,“是最低效的找死行为。”
“找死?”江骁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站直身体,逼近一步,几乎与许昼脸贴脸,火药味瞬间浓烈起来,“老子过了七次!靠的不是像你这种缩卵的算计!每次规则都他妈不一样,算得再精有个屁用!不如赌一把!刚才要是冲出去的是我,未必就……”
“未必就怎么样?”许昼毫不退让地打断他,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
“变成一滩更有形状的血水?你的‘赌一把’除了能给你收尸的人增加点辨识难度,我看不出任何价值。”
“你他妈——!”江骁额角青筋暴起,拳头骤然握紧,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压抑的愤怒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开始扭曲。死亡的阴影尚未散去,活人间的冲突一触即发。
“够了。”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水泼入滚油,瞬间让剑拔弩张的两人动作一滞。
梵苧甚至没完全转过身,只是侧过头,琥珀色的瞳孔冷淡地扫过江骁攥紧的拳头和许昼紧绷的下颌。
“要打,等下次铃声响了,找‘老师’练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压制。
“现在,浪费力气内耗,是嫌刚才死得不够直观?”
江骁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猛兽,拳头缓缓松开,但眼神里的戾气未消,狠狠瞪了许昼一眼,啐了一口,最终还是悻然地退后半步,别开了脸。
许昼也推了下眼镜,收敛了外露的锋芒,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周围环境,只是紧绷的嘴角显示他并未放松警惕。
梵苧这才完全转向余曦,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只是无关紧要的杂音。
她看到余曦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而更加苍白的脸色,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
“别理他们。”梵苧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一个信奉暴力破局的赌徒,一个依赖逻辑推演的偏执狂……。”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扬一下,像是对这种固定戏码的轻嘲,又很快平复,“习惯就好。”
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余曦有些无措的样子,仿佛这才想起一个本该最先确认的问题,开口问道: “对了,你叫什么?”
“哦,我叫余曦。”余曦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梵苧的手已经等在那里,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稳定力道,轻轻握住了她的。
“余曦。”梵苧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有重量,稳稳地砸在余曦动荡不安的心上。
名字被她念出来,仿佛多了层别的意味。
梵苧看着她,眼底那点难以捉摸的波动又浮现出来。
“名字不错。”她说。
而身后,江骁抱臂冷哼了一声,许昼则面无表情地继续观察着教室墙壁上那些斑驳的痕迹,仿佛那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短暂的冲突被压下,但裂痕和张力依旧清晰地弥漫在空气中,成为这恐怖囚笼里另一重不安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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