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香调

　　清脆的下课铃如银铃般在耳畔骤然炸开，17岁的少男少女们眼底腾起雀跃的光，此起彼伏的欢呼撞碎了走廊的静谧：“终于放假啦！”
　　莫璟曦抱着教案倚在廊柱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页边缘。她看着后排的男生甩着书包往前冲，梳着马尾辫的女孩们笑着互相勾住手臂蹦跳，连平日里最沉默的少年都扬起了嘴角——那些充满朝气的身影在夕阳里镀上金边，像极了她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夏天。
　　笑意不自觉漫上眼角，她轻轻扬起指尖，对着每一张转向她的笑脸点头回应，发梢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等最后一声笑闹消散在拐角，她才抱着教案转身，运动鞋踩在瓷砖上，踏出细碎而温柔的节奏，朝办公室方向慢慢走去，怀里的教案还带着少年们的刚才问问题时所蹭到的温热。
　　路过走廊拐角时，浅灰墙面上斜斜切进一道纤瘦的影子。背着米白色帆布包的女生正低头敛眉，指尖在牛皮纸文件袋上反复摩挲，袖口被风掀起之时，露出腕间细细的手链，玫瑰金的手链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醒目——像极了藏在记忆深处的那朵不曾枯萎的白芷花。
　　鞋尖在地面碾出细微的声响，喉间突然泛起酸涩。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午后，那个总爱把钢笔别在帆布包侧兜的女孩，会笑着转身递来批改好的作业，袖口还沾着画室蹭到的颜料。
　　此刻眼前的身影忽然蹲下身捡被风吹落的文件，腰背弧度与记忆里重叠的瞬间，莫璟曦听见自己心跳声撞在瓷砖上“扑通扑通……”，像极了当年送出的情书的那一刻。
　　“这好像她啊……”低语未落，便散于走廊的一角了。
　　指尖不自觉掐进教案边缘，莫璟曦想起“年少时，她说要一起去支教的承诺，可此时此刻，她应该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吧”
　　莫璟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强迫自己迈开步子，鞋步却比刚才沉了些。
　　路过拐角处，便听见一个女生兴奋的欢呼“终于放假了！
　　刚踏入办公室，许知鸢欢快的声音便传来：“小璟，这次学校暑假组织的团建，你准备参加吗？”
　　莫璟曦摘下眼镜，轻轻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角：“团建？都做些什么？”
　　许知鸢惬意地把脑袋搭在椅背上，语气里满是兴奋：“就是几个教研组的老师们一起放松放松，联络联络感情。你知道吗？这次学校超大方，居然要带我们去海边度假！”
　　“阿鸢，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种活动我一向不感兴趣。”莫璟曦无奈地看着好友。
　　“哎呀，小璟！你不知道吗？你现在可是学校未婚Omega们的梦中情A！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脾气又好，这么好的展示机会，不去多可惜啊！就算是为了陪我嘛~而且，这次念欢也在呢，好不好~好不好嘛~”许知鸢像只撒娇的小猫，晃着莫璟曦的椅背不依不饶。
　　“梦中情A？”莫璟曦耳尖微红，下意识地摁紧了脖后的抑制贴，那里仿佛都开始发烫。
　　见莫璟曦有些动摇，许知鸢眼睛一亮，继续添油加醋：“而且听说这次新来了个美术老师，长得可漂亮了！你真的不想去见见？”
　　“行吧行吧，真拿你没办法。”莫璟曦扶额妥协，“什么时候出发？”
　　“具体时间还在群里商量呢，我拉你进群。”许知鸢说着便掏出手机操作起来。
　　很快，莫璟曦的手机便传来接连不断的提示音。点开一看，群里的老师们正热情地欢迎她加入。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群成员列表时，一个熟悉的头像赫然映入眼帘。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许知鸢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没事，只是看到个熟悉的头像。”莫璟曦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心里却翻涌着巨浪，“就去看一眼吧，万一真的是她呢……”
　　“谁啊？我们可是大学室友，你还有什么朋友是我不知道的？难道是……”许知鸢暧昧地挑了挑眉，“你对象？”
　　“别瞎猜了，就是小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已经有对象了。”莫璟曦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与苦涩。
　　许知鸢也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便不再追问，只是叮嘱道："记得看群消息，别错过出发时间哦。"
　　待许知鸢离开后，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寂静。莫璟曦缓缓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头像。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为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而她的心，早已飞向了未知的远方。
　　暮色如融化的焦糖，顺着红砖墙的缝隙缓缓流淌，将教学楼浸染成暖褐色。莫璟曦站在三楼走廊尽头，帆布包的肩带在掌心勒出浅浅的红痕，她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记忆里那道温热的体温。粉笔灰混着晚开的栀子花香在风里浮沉，掠过走廊转角那扇锈迹斑斑的消防栓。
　　十年前的夏夜突然在眼前闪回：蝉鸣震耳欲聋，冰凉的金属把手硌得后腰生疼，在自己尚未分化之时，少女温热的呼吸混着薄荷糖的清甜，在唇间碎成颤抖的星子。
　　她攥紧包带，想刻意避开实验室方向。但鞋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停在紫藤架下。枯藤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是要抖落满架的旧时光。记忆里缠绕的藤蔓间，垂落过少女弯成月牙的笑眼，沾着试剂瓶水珠的手指比着复杂的化学公式，忽然被突如其来的蝉鸣惊得睫毛轻颤，在阳光下投出细密的影子，落在她偷偷注视的侧脸。
　　莫璟曦猛地甩头，后颈的抑制贴突然发烫，仿佛当年没说出口的那句“我喜欢你”，此刻正化作灼热的电流，穿透伪装的屏障。
　　电动车碾过减速带的颠簸震得眼眶发酸。寒风钻进围巾缝隙，裹挟着潮湿的凉意。某个雪夜的记忆却不合时宜地苏醒：后座的人把冻僵的手悄悄塞进她口袋，带着鼻音的笑混着呵出的白雾：“馍馍的掌心比热水袋还暖和。”
　　车筐里的玻璃酒瓶叮咚作响，新酿的荔枝酒在路灯下晃出琥珀色涟漪，恍若那年运动会后，少女结束1500米长跑时，眼底倒映的漫天晚霞与脸上扬起的动人的笑。
　　推开公寓门时，白芷花的冷香裹着暮色漫上来。扩香机在玄关轻吐白雾，苦涩里洇着极淡的甜——是她按记忆里那人袖口的味道调的，前调是图书馆旧书页的冷，后调却藏着她信息素的甜与辣。
　　整面照片墙在暖光里起伏，毕业旅行的海、深夜备课的台灯、甚至学生送的圣诞贺卡，每张边角都蜷着朵手绘白芷花。许知鸢总笑她“强迫症晚期”，却没发现花瓣纹路里藏着秘密：花瓣里藏着这么多年的“我想你了”。
　　玻璃杯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莫璟曦倚着灰调的吧台，看着琥珀色酒液在杯壁蜿蜒成河。十五岁偷尝的第一口荔枝酒也是这般色泽，红着脸的人凑过来要尝，温热的呼吸扫过唇畔时，那是的她慌乱地偏过头，却任旧贪婪的闻着来自那人脖颈处的酒香。这个下意识的闪躲，竟成了此后10年最长的时差。
　　好笑的是明明当年可以闻到她的信息素，却任旧分化成了Omega。
　　可是，明明是……不讨厌她的信息素的……
　　莫璟曦无力的靠在沙发上，盯着酒杯发呆。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群聊里的消息已经刷到了“记得带泳衣”，而那个小猫头像始终安静地躺在列表里，像记忆里那朵永远不会凋谢的白芷花。
　　莫璟曦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映出窗外的月光，也映出后颈抑制贴下微微发烫的腺体。她索性撕开抑制贴，任由酸涩的青柠味信息素于房间四散。窗外月光如水，淡粉色的腺体在阴影中微微隆起。
　　莫璟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摩挲着藏在口袋的手环，甩了甩脑袋，妄想将七七八八的东西甩出去。
　　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时，望着眼前的空白，不知在想什么，拿着手机静静看着手机里的小猫头像，手轻轻在屏幕上抚摸。不知不觉间陷入那个难以忘怀的梦境中。
　　清晨很快就来了，莫璟曦躺在床上被阳光唤醒。她有些茫然的睁开眼，好似分不清，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手机的嗡嗡声，唤回了莫璟曦的神志，愣了片刻，想起了今天要去海边度假。
　　莫璟曦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去了。可一想到能见到许久未见的那个她，还是无奈的选择了起床，收拾行李。
　　不过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还是不禁自嘲：“莫璟曦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等到推着行李箱走到校门口时，还有些不真实感。可这种感觉也没持续太久，因为等莫璟曦到地方的时候，她就被人围起来了，一群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
　　“小莫老师，到时候在车上和我坐吧，我跟你探讨一下学生的暑假作业。”化学组另一个年轻的Omega化学老师亲昵的挽上莫璟曦的胳膊，被汗打湿的抑制贴缓缓渗出甜腻的蛋糕味信息素。
　　莫璟曦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我跟……”边说眼睛还在四处张望，妄图找到一个救星来解救她。
　　结果发现许知鸢在围着同组的林念欢嘘寒问暖，莫璟曦的嘴张了张又无力的闭上了，目光慌张的四处张望，妄想找到一个解决之法。
　　救命啊，我想回家！莫璟曦在心里委屈撇嘴。
　　就在这时，公交车旁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个女子双臂环胸，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这边的热闹场面。莫璟曦眼睛瞬间亮了，一边随口应付着身旁的老师，一边快步朝车旁走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苒姐，救命！”她小心翼翼地拽住女子的衣袖，躲在对方身后，还不忘警惕地偷瞄着远处的人群。
　　林鑫苒忍俊不禁，调侃道：“小曦啊，都25岁的人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见到Omega还是这么怕。”
　　“哎呀，苒姐，别打趣我嘛。话说苒姐，你怎么在这里？温总呢？”说着莫璟曦撇撇嘴，往林鑫苒身后看了看。
　　“别提了，她啊，掉实验室里了。”林鑫苒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我这次来，是来陪学生的。”提到口中的“学生”脸上的笑却怎么都藏不住。
　　“是哪个学姐吗？”莫璟曦满脸写满了好奇。
　　“你猜？等会上车就知道了。”林鑫苒脸上带着坏笑。
　　“怎么神秘吗，苒姐？”莫璟曦面上不显，心里却不紧想起了那个身影。
　　“哼哼”林鑫苒只是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却不在多说什么了。“我先说好，你们座位自己安排好，我靠过道跟人聊天方便。”
　　“知道啦！”莫璟曦面上不显，右手却抓紧了手上的手机，细白的手背上，青筋隐隐显现。
　　此时此刻，莫璟曦心中无比希望是她，可却又不想是她。
　　没一会儿，许知鸢趁着林鑫苒去接电话的时候，溜到了莫璟曦的身边，拍着她的肩膀问到“小璟，你还好吗？你旁边的那个姐姐是谁啊？”
　　莫璟曦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来了？我刚才差点没被那些老师抓走。”
　　“哎呀，对不起嘛。这不是看到了阿欢吗，就随便和她聊了两句。”
　　“就两句？”莫璟曦无语的瞥了她一眼。
　　“嘿嘿。”许知鸢摸了摸头，糊弄了过去“所以，刚才那个美女姐姐是谁啊？”
　　“美女姐姐？那个是我高中的数学老师，刚才“救”了我一命。”
　　“高中？你高中不是在深城吗？为什么老师在连城。”
　　“我高二那年转到深城去的。苒姐是我高一的数学老师。”
　　“哦哦。那你到时候和我和阿欢一起坐吗？”
　　“算了吧。我可不想吃狗粮。我跟苒姐呆一块。”
　　“行，女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哦！”许知鸢贱兮兮的朝着莫璟曦笑。
　　“滚蛋。”莫璟曦笑骂道。许知鸢挑了挑眉就朝林念欢跑去了。殊不知她们的互动都被车上的一双眼睛所注视着。
　　没过多久，老师们到齐了，而莫璟曦跟着林鑫苒的脚步，抢先一步上了车。
　　刚上车，她们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车的外表平平无奇，可内里却暗藏玄机。车上分为许许多多的小隔间，每个隔间还安排有隐私帘，一个隔间里可以容纳四个人。里面还安排有茶水和空气清新剂、抑制贴、抑制剂等供Alpha和Omega遭遇突发情况的准备。
　　看到这林鑫苒忍不住骂了一句国粹，“学校这次可是大出血了，这么舍得。这次的团建到底是有谁在啊！”
　　“苒姐，冷静冷静。可能学校这次看这届高三成绩好，来犒劳犒劳你们的。”莫璟曦在一旁小心安抚着炸毛的林鑫苒。
　　“也是，你要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学生。”林鑫苒傲娇的轻哼一声。莫璟曦暗暗在心里吐槽“像苒姐这样的脾气，大概只有温总能治的了了。”
　　“莫璟曦，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林鑫苒撇了莫璟曦一眼。
　　“没有没有，苒姐。你想多了。”莫璟曦在一旁讪笑道。
　　莫璟曦跟着林鑫苒的脚步慢慢往前移，不知不觉间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混着荔枝酒的香甜和苦涩，好似回忆中的味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