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来之

　　一觉醒来，林妺的脑袋里多了一个声音：“你的任务是让本世界的至高强者爱上你，玩弄他的感情，毁灭他，以保护这个世界的和平。”

　　虽然任务有点离奇，但林妺迅速接受了现实。唯一不能接受的一点是，这一切不是已经发生过一轮了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又有了新的至高强者，我要把对纪来之做过的事情，又对这个人重新做一遍？”

　　脑袋里的声音有点勉强：“——是可以这样理解。”

　　林妺稍加思索，决定撂担子不干，毕竟职业风险太大，上一个任务里，她就差点就丢了小命。如今苟安一隅，倒也清闲自在，不能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打破宁静的退休生活。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脑袋的声音带点幸灾乐祸。

　　林妺刚生出的反抗意图，在一阵生不如死的疼痛下消磨殆尽。她花了好一阵才平复下痛苦，水墨般的眉眼低垂下来，带着几分丧气：“那好吧。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谁？”

　　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脑海中。林妺耳后的皮肤突然条件反射地发麻，她不自觉地颤了下脖子。

　　好消息，是老熟人。坏消息，是老仇人。

　　无回是纪来之同母异父的兄弟，但两人关系水深火热，一见面必大打出手。林妺蓄意接近纪来之那会儿，为了表忠心，对无回干了不少损事，顺利接替纪来之，成为无回恨得牙痒痒的头号眼中钉。后来她成了纪来之名义上的道侣，无回待她更是不顺眼，偶尔几次碰面，每次都是夹枪带棒地语出嘲讽，逼得她只能灰溜溜遁走。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纪来之的灵堂上。透过飘摇的引魂幡，她遥遥窥见无回冷漠的眉眼，出乎意外地恰好与她对视。距离太远，她不太能看清神色，但最后这冷冷的一眼，数次出现在她的午夜噩梦里。

　　说实话，她问心有愧，无论是对谁。

　　虽然没有做什么直接的坏事，但两人的遭遇皆因她所作所为而起，包括……算了，多思无益，死了的人已入土为安，但活着的人总该继续找点由头活着。好赖都已经发生，就这么将就着混混日子吧。

　　她本打算就此隐居下去，接下来山水作陪，潇洒度日，可惜如今一切成空。事也空空，人也空空。本以为可以逃避这一圈烂摊子，没想到还是得回到这旋涡中间去。她有预感，无回不像纪来之那么好糊弄，这一次恐怕她难有善终。

　　林妺刚来这个世界时，不过十八九岁，时间太远，记忆已经不太分明。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无回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兽。林妺从河边把他打捞起来时，他的身上全是细长的伤口，被水泡涨了，发着白，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新的血液。她有些慌张，伸手试探他的鼻息，所幸人还活着。学过的一点急救知识派上用场，她一番忙碌，好歹止住流血，但接下来的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

　　那个夜晚，山间有野兽在嘶吼，风很大，稀释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山洞阴冷、潮湿，她没能生起火，因为担心野兽循着血腥味过来，一夜没敢阖眼。好在第二天清晨，无回终于睁开了眼睛。

　　从这件事上来说，她确实曾经是无回的救命恩人。但后来她所做的一切，早已足够把这笔恩情抵消，也许还要倒扣一点。也怨不得无回对她横眉冷对。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厚着脸皮去接近曾经的仇人，然后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她，然后毁灭他？更别谈在此之前，她已经用一样的套路，害死了他哥。她怀疑这只是某个高阶世界的一次社会实验，因为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就跟她的实验数据一样不靠谱。

　　想到往事，林妺更加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反正已经回不去，纪来之也死了，要不是系统拦着，真想一了百了。

　　也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呢，她故作轻松地想，至少现在无回只是不愿意见她，还不到追杀她的程度。万事开头难，然后步步难。不管怎么说，先接近无回再说。

　　纪来之身陨道消之后，无回就隐居在有去谷，鲜少露面。直到林妺避居此地之前，也没再听说有关他的只言片语。那些年跟着纪来之，林妺多少也学了些防身法术，在修真界虽排不上名号，但低调一些，足以自保。但能自保和能在无回手下自保，显然是两码事，到底怎么接近，她还得再斟酌斟酌。

　　不管怎么说，出山是不可避免了，她在这个小山谷也已避世十数年，如今动身将行，举目四顾，入眼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只拿上随身宝剑，一顶竹笠，以及纪来之留给她的须弥戒，没惊动任何生灵，将这些年痕迹尘封此处，默默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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