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鸟的夏天

　　一.初始万物生

　　1967年的春天，月球依旧是地球的忠实信徒，不是你想没有白天就没有白天的，迎春花苞绽放。

　　其中最习俗平常的事就是新生命的繁衍。世间不缺万物，不缺生机，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众人津津乐道的。

　　何凤目前是个孩子，以后会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字面意思上的。因为她的母亲是农民，父亲更不用说。她对这个身份发自内心感到自豪，没有原因。

　　她无宏图大志，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睡觉、送饭、睡觉。有时得了空闲会和朋友们去山沟沟里浪。

　　说是朋友，其实也就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小孩聚一起，算不得交心。

　　这是西北的一处偏远小村，风景宜人，土墙土瓦，还有土人。

　　昼伏夜出后连身上的黄土都不忍心卸下来便匆匆倒地鼾睡，极不讲究。蓬头垢面回，蓬头垢面出。这是他们的共性。当然还有一样黝黑的皮肤。

　　何凤把尘土视作荣耀，她也想有一天荣耀加身。

　　何凤很喜欢听父辈们的故事，什么易子而食，天灾大旱，村庄历史等等。其中，父亲和母亲要饭的辉煌事迹被小何凤紧紧铭记在心里。

　　村长是个迂腐老头，鹰钩状的鼻梁上虚挂着一副黑框眼镜，头戴黑帽，每天在十字路口转来转去，神神叨叨的。唯一优点便是，写的一手好字。能龙飞凤舞，也能雄浑苍劲。

　　在小何凤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线条，她也会画。

　　何凤很讨厌他，因为小气。只因有一天她去给村长家送东西时，打开“风雨飘摇”在空气中的木门，施施然走了进去。前几天下了一场秋雨，凉嗖嗖的。院里寸步难行，一走一个大脚印，何凤不喜欢把母亲刚做的新鞋弄脏。

　　所幸院里只有一处房屋，在她小心翼翼的看护下，鞋子还能拯救。

　　小何凤听力一向很好。门内传出痛苦的呻吟，几不可闻。她推开门，就发现他就蜷缩在地上，木棍躺在不远处。何凤叫他，他也不理。

　　何凤有些生气，小小的她还不知道“死亡”的好处，那是平等的解脱。村子里的每个老人，都是这般想法。

　　后来父亲说，那不是木棍，是村长的拐杖。以后也不许我去村长家了。

　　何凤不理解，顶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哭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就去村长爷爷家吃了顿饭，村长爷爷就闭门谢客了呢。

　　何凤还记得，那天人很多，曲子很难听，羊肉很好吃。

　　不过孩子就是健忘，出去撒欢几天后，就将要给村长的拐杖忘的干干净净。那可是她精挑细选后的树枝，还有她花七天刻出来的纹样。

　　这件事很快过去了，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冬季是最闲的时候，临近新年，各家各户互相访窜，打麻将，嗑瓜子唠嗑。

　　来年春天，何凤就要去上学了。对此，她很兴奋。何凤有个大朋友，是隔壁家李叔叔的女儿，名叫李招娣。

　　两人在周末时会短暂的聚一下，李招娣给她讲读书的乐趣。何凤总感觉有一股凝视，她不明白其中用意。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李招娣语重心长。

　　“你放心好了，要不然我们拉钩。”

　　多么天真璀璨的笑容。这是李招娣最大的梦想。泥土中开出的花最是坚韧，可李招娣是野草，所有人都是草，随四季嬗变。

　　李招娣学习很好，目前初三。但李叔叔他们貌似不愿意让她上学，招娣姐姐的哭声透过层层土墙，传进了她的耳朵。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挑苦命人。

　　二.罪恶无尽时

　　学校在村里，离家不远，是个只有三间房屋的土房。

　　何凤如愿开了学，有些郁闷，她没有同龄人。

　　课堂上讲的内容，她的母亲早就教给她了。

　　一学期眨眼而过，升学考试如期而至。为了有上下学的伴，何凤将答案给了同路的何三一。

　　她对自己有种莫名的自信，所以在得知自己顺利升为二年级时也没多大感触。反倒是父母很开心，为她做了一顿白面糊汤。

　　其实一锅全是水，白面很少，野菜也很少。那奢侈的苦逗得何凤想哭。

　　时间过得很快，小学的六年弹指一挥间。何凤没给何三一抄答案，他也就没考上初中。

　　今天是周末，李招娣的葬礼。春天抚慰了她的痛苦，也带走了她的生命。初中读完李家就没让她继续读书。

　　她草草嫁了人，嫁衣廉价，没有仪式，结婚证是纸写的，没有法律效力。这场可笑的婚姻被男方的亲戚搅乱，李招娣没说什么。

　　几天后，李招娣辞别父母，打算和丑不拉几的赛亚人一起去南方打工。

　　走的前一天傍晚，晚霞渲染了半边天色。何凤和李招娣漫步在田间，感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

　　“凤儿，你一定要走出这里。”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恳切。

　　何凤替李招娣不值，明明她会……

　　“你不跑吗？他不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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