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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气压
“钟情,我是闻叙,如果你能看到这条短讯,请尽快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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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毕业后签署了三方协议,为军方工作,他曾是国家安全系统内一名负责信息安全的国家员工,但在三个月前,他选择递交辞呈,离开自己就职长达三年的岗位,并在签署完绝对保密协议、留下视频、书面、生物信息三份资料证明后,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首都星。
钟情不是一个因为一时兴起就会贸然行动的人,相反,这个决定是他深思熟虑、反复考虑,并且和家里人进行沟通后才做出的决定。
那时在电话里,钟母并没有阻拦钟情的做法,她从来都是无条件地支持钟情,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有一场战争只需要钟母选择站队就能获得胜利,那谁拥有了钟情,就拥有了胜利。
果然,在钟情认真表达完自己的感受和决定后,钟母看着屏幕里的钟情,并没有让钟情等太久,很快就点头同意了,只是下一秒,她低声问钟情:
“宝宝,那你之后想做什么呢?”
钟情的母亲是联盟有名的美人,首席舞团代表,身段和面孔都挑不出一点错。
钟情更是完美遗传了钟母美丽的眼睛,手机屏幕那头母亲脸上的忧愁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钟情都有些不忍心,不忍心说出自己将要离开首都星的事情。
钟情不舍地摸了摸手边的封好的箱子,想要冲动之下将一切都托盘而出,其实我离开是因为我想和闻叙离婚。
但他最后也只是轻声跟母亲说:“还没有想好,妈妈,等我落实好了我会再给你们打电话的。在那之前,就当我是出门度假吧,上了两年班,我想给自己放个假。”
钟母又问:“那你要去哪里呢?”
钟情无意隐瞒,坦白道:“兰塔α星,听说那里环境很好,联盟管辖不算深入,是最像地球的地方,我想去看看。”
兰塔α星是自治政府,联盟政府无权过多干涉,只享有治军和派兵权,其余的制度都与首都星和其他星系不同,钟情向往已久。
钟父一只手搭在钟母的肩上,面上看起来没有钟母那么担心,但钟情只有27岁,在现在联盟人平均年龄到达150岁的今天,27岁,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他还是言简意赅地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钟情点点头,认真地回应:“好的爸爸,我会的。”
在很久之前,地球遭到污染,生物环境急剧发生的恶劣变化让人类不得不强迫自己进化以争取新的生存机会,好在那时的科技水平可以支撑人类逃往其他星系,尽管重新拓荒、离开母星对每一个人来说都痛彻心扉,但活着,成了所有人咬牙坚持下去的希望。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逃离地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顺利进化,适应进化后的新身体、全新的激素水平,光是这些变化就已经足够让人分身乏术。
所幸人类文明始终不朽,不轻易言败,最终,幸存下来的人类成功进化成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男女性别反而渐渐被人忘却成为不那么重要的第二性征,择偶也不再单一凭借第二性征。
ABO性别成为首要考虑要素,信息素——作为两性之间相处、吸引的催化剂,也迅速攻占大众视线,成为重要话题,钟情的父母是最常见也最为典型的AO组合,最后生下了Omega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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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以堪称恐怖的速度飞快从白勇β星来到首都星军政府大楼前,近万里的路程,在优秀操舰手高超的技术和可靠的动力系统支撑下,仅耗时不到半天就抵达了目的地。
政府军大楼前已经清空,门前站着的只有两列武装全身的特勤部队成员,他们拿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肩上是赫然在列的三星——
足以见得联盟政府对来人的重视。
星舰舱门自下朝上打开,闻叙穿着一身齐整的军装,大步走出来,眉眼压低,十分威严。
他露面的瞬间,大门前的守卫军当即整齐划一将枪支背后,脱帽敬礼。
前线战况有所缓解,眼看着即将进入尾声,闻叙正在进行收尾工作,却被通知后方出现叛军,闻叙没有功夫回礼,只是简单点头示意后就通过虹膜识别进入了政府大楼。
他长久在前线作战,极少回到主星,这一次回来,是被当局紧急召回。
联盟长还在会议室内进行一级会议,闻叙则在等候室,仔细翻阅秘书长递来的书面资料。
上面的报告显示,在兰塔α星出现了大量异常医疗事件,市中心的星际医院急救室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挤满了腺体坏死、性别认知出现障碍的人。
第二天,市政新闻立即出动官方记者报道指出,这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暴乱。
犯罪者通过针管注射器,将特别研制的药剂直接注射到受害者腺体内部,试图后天扭转腺体性别,这样极端的大面积实验,丝毫没有考虑受害者身体条件,导致出现大量异变,许多人变得不A不O,同时还出现了能够释放信息素的Beta,这完全是犯罪。
这样危害公众安全的极恶事件,被兰克政府迅速上报首都星,各大电视新闻频道都在呈现转载,无一例外在新闻的末尾提醒道:近段时间内α星居民尽量避免外出,不与陌生人近距离接触,如需必要物资请组团出门采买等。
一般的社会性事件,并不需要军部出面,但这次的暴乱性质极其恶劣,手法残忍,打破了ABO社会长久以来的平衡局面,更有甚者暴言:认为这并不是暴乱,而是救世神降临,给所有人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让自然再次抉择,让ABO性别不由天定,探索二次分化的可能。
然而,事发突然,医疗层面一时间难以迅速做出响应,报道隐去部分内容,为避免更进一步焦虑扩大,民众看到的是经过美化后的结果。
他们只知道受害者的性别被人为强行改变,却不知道大部分人来不及接受治疗就已经被无法相容的腺体素冲撞致死。
基因链不可逆,强行改造带来的痛苦无异于扭曲灵魂,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闻叙阅读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他已经翻到了后续编订的受害者名单,以及尚未确定的失联人员名单。
有名有姓的,死亡人数416人,目前在医院接受过诊治的人数多达2082人。
在收到应急短信的两天内没有回复、甚至没有阅读迹象,在工作人员通过光脑联络无人应答的,高达849人。
849人中含旅居人数220人。
......
闻叙的目光向下,掠过某一个名字时骤然停住。
他反常地没有继续翻页,一旁的秘书长反应很快,立刻快步走上前,恭敬地地问道:“上将,怎么了,名单有什么问题吗?”
闻叙没说话,但他的目光仿佛化作某种实质,在钟情的名字上停留了足足一分钟才接着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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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一直觉得,虽然自己从小到大称不上一路顺风顺水顺财神,但总体应该是个还算幸运的人。
只是,最近,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点水逆,才会变得这么倒霉。
而这一切,长话短说,可能要从多年前,他误打误撞和闻叙上床的那一晚开始算起,然后在今晚来到一个堪称高潮的节点。
“怎么还没醒,妈的。”
发牢骚的人脾气火爆,单手拎着一支挂脖式重型枪支,身材魁梧高大,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气愤地踢了地上的无辜民众一脚。
“我跟你说过,用量不要那么大,一个小时了,没有一个是醒过来的,这批药如果不打完,回去怎么交代,难道扎你身上实验吗”,骂街的人朝地上用力“呸”了一口,恶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同伙。
同为反叛军,就算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可能是任人欺压捶打的软包子,那人有仇当场就报,抬脚便踹回去:“你有病?别有事都推我身上!”
“要不是你把前一批人绑回来的时候没轻没重地胡乱注射,死得太多导致实验样本数量不够,我们还用再忙活这一趟?”
钟情被他们俩的大嗓门炸醒了,模模糊糊听到他们说“没一个醒的”,胆战心惊。
钟情脸朝下趴着,被他们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心脏压着太久都有些喘不过气,扑通扑通一个劲地乱跳,他怕得要命,根本不敢睁开眼,尝试着平复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麻醉效果还没过的死尸。
七月的兰克α星正值酷暑,钟情搬来不到三周,除却必要的出门采买,几乎不怎么在白天出门,因为天气实在太过炎热,钟情是个很怕热的人,这样的温度,走在街上好像幻变成了冰淇淋,下一秒就会滴答滴答化掉。
但现在他被随意扔在地上,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反倒没有多热的感觉。
趁着两个人对骂的时间,钟情试探地动了动手,发现自己身体僵硬,使不上力气,基本上就是一个有心但无力的状态,花了两分钟,最后也只是稍微地挪动了一点脚尖,少到看不出来。
钟情有些懊恼,他想,早知道应该听闻叙的,加强身体锻炼,晨练的时候不要赖床偷懒。
现在好了,只能躺着装死。
钟情是被打晕的,当时他去完一家富有美名的餐厅,享受完后在湖滨公园里散步,当时他没觉得异常,等眼前一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此刻,肩颈连接处的痛感开始慢慢显现,起初是细细密密针尖扎似的酸痛,很快就变成了胀痛,火辣辣地好似在烧,钟情怀疑那一片已经不剩什么好肉了。
他脑袋发昏,体力不支,处在将晕未晕的临界值。
突然,脸上传来一阵真实的疼痛。
这群反叛军的人没耐心再等下去了,不论在场的人是否清醒,全部一视同仁下手。
迷迷糊糊间,钟情被人大力掰过下巴,被迫抬起脸。
“这个长得还挺不错,做omega就很合适,我看没有改造的必要。”
“李群,松手”,单膝跪地给其他人注射的蒙脸男很不耐烦地制止了他,“不要多事。”
被警告的男人悻悻地收了手,耸耸肩,钟情被他随手一丢,重新重重摔回地上。
原本冰凉的药液在进入体内之后,钟情感觉浑身都变热了,腺体处的感觉尤为怪异,但更多的是撕裂的疼痛感,好像有一只大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钟情疼得在地上蜷缩,冷汗直下。
钟情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眼泪很快就流了出来。
不过,痛苦的时间没有太长。
因为闻叙及时赶到了。
钟情在迷糊间被人很小心地扶了起来,闻叙没敢随便移动他,屏气凝神,耐着性子检查了钟情的后颈。
毫无疑问,随地乱丢的注射器和钟情后颈明显的针孔破口都象征着一个不争的事实:钟情的腺体已经被注射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闻叙在前线作战多年,早已学会了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在看到钟情腺体上糟糕的创伤时感到了罕见的情绪波动,他闭了闭眼,只一瞬,重新恢复冷静,简单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就在刚才,钟情痛得神志不清的时候,整个行动小组已经施展完了营救行动。
如果参与星际战役的主将亲自出面还不能解决这群乌合之众的话,那闻叙干脆脱了这身军装回家养老吧。
只是联盟传消息的速度还是太慢,这批被绑的受害者,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注射了不明药剂。
不知成分、不知缘由、不知后果的药液。
那一群反叛军中看着最像领头羊的人像死狗一样被拖到闻叙面前。
他使用的流弹、掩盖全脸的面罩、以及看上去相对齐整全套的军装,都让他在这一刻成为被问责的主谋。
闻叙身穿一身黑色作战服,半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钟情,眉眼低垂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支叛军小队的队长,李群,在面罩被人粗暴扯开后,用淬了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闻叙看。
“解药。”
闻叙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没有...没有解药,你来晚了!”
砰。
子弹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破空而出,深嵌进血肉。
李群甚至没有看清闻叙是从哪里拿到的这把短柄手枪,就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倒在地上,连着吐了好几口血。
枪口的热气还没有退散,闻叙终于把视线从钟情脸上移开,他看着地上的男人,神情淡漠,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没被分类的垃圾,他皱了皱眉,说:“这不是请求。”
但李群似乎并不打算轻易屈服,没有人给他包扎止血,大腿处的枪伤使他的鲜血很快流了一地,如果不及时处理,他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而死。
“闻上将,你来晚了,不幸的话,你怀里的omega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无法识别性别的可怜虫,最终因为腺体萎缩而死,真可惜...”
李群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完。
冰冷的枪支抵至喉管,李群终于感到濒死的恐惧,他甚至不敢大口喘气。
他从来只在新闻里见过闻上将的威风。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闻叙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滩烂肉,灰色的瞳孔较之无机质相比还要冰冷。
全联盟为数不多的S级Alpha,最年轻的联盟上将,前途无量。
闻叙的副官跟了他三年,也没见闻叙大动肝火过。
但现在不一样。
话音刚落,闻叙堪称暴虐的信息素立刻铺天盖地如同潮水般猛压下来,连特种部队的作战士兵都感到害怕,基因里想要臣服的欲望在疯狂叫嚣。
李群的面孔因为信息素压制的极端痛苦而扭曲。
闻叙轻抬枪管,李群也只能跟着抬脸。
“告诉我,”闻叙问,“解药在哪。”
“没有..没有解药”,李群的声音如同破旧的手风琴,暗哑难听,他艰难地呼吸,在铺天盖地的S级Alpha信息素爆裂的压制下,瞳孔都开始溃散,视线无法聚焦,“没有解药,我们注射的药剂可以打乱腺体基因序列,重新分化,让自然来选择..”
下一秒,李群的瞳孔猛地张大,他短暂的一生就此定格。
闻叙面无表情地开了枪。
同为反叛军的人看到队长惨死,有好几个直接吓得尿裤子,淡黄的液体甚至来不及被裤子吸收,滴滴答答流了出来。
一股腥臭的骚味在场内陆续蔓延开来。
“很有志气”,闻叙脱了手套,对他的勇气表示赞许,随后转过身,弯腰屈手,把钟情打横抱了起来,语气听起来有些许遗憾“可惜用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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