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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医闹。
林桁走到楼下时,一个男人正举着水果刀在人群里面挥来挥去:“老子有精神病,老子杀过人!不给我个说法,不给我家赔钱,我就把你们捅死!”
男人说完话,就从人群里扯出一个女护士,那个女护士正在报110的手机啪得掉在地上,男人骂了几句,正要把刀架在女护士脖子上时,手突然被人抓住了,强硬的动作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男人抬起头,看见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长得很白皙端正,但他很瘦,应该不是个很强硬的人,他思考没两秒钟,另一只手抬起来要扇这个医生一巴掌。
林桁的回应是一脚将他踹出去。
“操啊啊啊……你们医院居然敢打人!我要在网上把你曝光!”那个男人边痛喊边去拿手机,很快被周围人制住了。
林桁将他掉落的刀捡起来,递给一旁吓坏了的女护士:“下次站远一点再报警。”
女护士点点头:“林医生,我知道了,谢谢你!”
人群渐渐疏散,林桁好半响才隐约有点痛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里的袖子被刺破了,流出一道血迹,应该是刚刚抓住男人的手时,刀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
林桁站在洗手台,看着血滴一滴一滴地在白瓷上晕开,思绪突然飘远了。
昨天晚上。暴雨天。
乡间的泥泞小路上,林桁没有喝酒,但他车开得很快,手机上一个红点定位停在了一个地方。
不久后,他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在乡下小超市门口,超市打烊了,路边一辆车都没有,他点着烟发愁。林桁此时的位置与手机上的红点重合。
林桁找了个躲开摄像头的位置停车。
那个胖子似乎没想到这破地方,还是个下雨天,居然会碰到人。
他立即跑过去拍了拍车窗:“喂兄弟,你去哪里?能顺带捎我一程吗?”
林桁拿出空荡荡的烟盒让他看见。
胖子懂了,立即掏出兜里那包递给他:“比你的烟好,放心兄弟。”
他直接打开副驾驶,坐了进来:“不好意思啊兄弟,淋了点雨,把你车弄脏了。”
林桁:“没事。你去哪里?”
胖子说:“嘶我给你找个定位。他妈的这运气绝了,一出门就下大雨。诺,你看看。”
林桁看了一眼定位,随口问:“你家?”
胖子:“怎么可能?我奶奶过世,来这几天来这山咔咔里给她当孝孙。真服了,我奶一把年纪了还要守在这种破地方,跟我们上城里住不好吗。”
林桁这次没回答。
胖子明显对这里的路段不熟悉,过了起码半个小时才奇怪:“兄弟,兄弟,这路不对吧?”
林桁:“我走错了?”
胖子给他看手机:“来来来,你过来再看清楚。”
林桁停车,他歪着身子凑过来,好像真的要看清楚定位一样,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胖子的右肩上。
胖子埋头盯着定位,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我操,你他妈跑哪来了,走反了你……”
忽然车内的暖灯灭了,黑夜里,胖子心一惊,但已经来不及了,林桁圈住胖子的脖子,朝自己的方向用力,用力地收紧。这个夜晚的雨声很吵闹,但一点也不妨碍林桁几乎享受地听着这个人咔咔作响的骨头错位声。
微弱的路灯光下,胖子的脸越来越狰狞:“啊……”
林桁牙齿咬得很紧,那只圈住胖子的手臂用力到勒出虫子一样蜿蜒的青筋,在无比漫长的时间里,在胖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里,他慢慢松开了手。
林桁把他塞进了后备箱。
林桁返回胖子给他的定位,在那个小山村里,他独自下车,找到了办白事的那户人家。
来来往往的人在大棚里忙碌,打牌,或真或假的哭丧被大雨的喧嚣和打牌的声音淹没。
林桁举着一把黑色的伞,静悄悄地站在一个露天的水缸旁。
水缸里的荷花开得很好,碧绿的荷叶上汇聚了一团水珠,里面一只小小的孑孓正在上蹿下跳。
雨伞倾斜一个角度,他看见,穿着丧服面容惨淡的女人站在门口打了无数个无人接听的电话。
而胖子的手机在他裤袋里震动。
林桁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医生?林医生?”
耳边还是哗哗的流水声,手臂上的血迹已经被冲淡了很多。
裤袋里手机正在震动。
“林医生,”医助走过他身边,拿毛巾擦了擦手,提醒他,“你手机是不是在响?”
林桁:“不好意思,走神了。”
医助想了又想,感觉不太礼貌,但又很想让林医生听一听,最后还是道:“林医生,手受伤了不要这么处理。”他憋回下一句话:亏你还是主治医师呢。
林桁对他笑了笑:“我妈这么教我的,从小习惯了。我不会这样建议病人。”
“还是早点改掉这个习惯比较好啊。”
林桁扯出一张纸巾,斯条慢理地擦干净手心,手臂,甚至还照了十秒钟的镜子,这才慢悠悠地接听了来自“商奕”的来电。
林桁:“喂,大哥。”
“我在你们医院门口,下班了吗。”
林桁:“还要处理一些事情,等会儿。”
“快点。”
商奕车窗全开,朝着医院门口的方向吞云吐雾,抽了三根烟,等了快半个小时,那个家伙才姗姗来迟。
林桁穿回自己的常服,高中时期一直到现在都没变的穿搭,白T恤和休闲裤,看起来倒还像个高中生似的。
商奕盯了他一会,喊住他:“林桁。手怎么了?”
林桁拉开后座的门,随口答:“不小心划了一下。”
商奕:“说多少次了。坐前面,老子不是你的司机。”
林桁换了个方向,坐上副驾驶。
商奕冷冷地开口:“你没有什么要说吗?”
林桁很浅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温度:“比如。”
商奕面向他,压低声音:“比如昨天晚上你开我的车去干了什么。林桁,你疯了吗?这种事你都不和我说了?你知道今天多少警察找过来吗?”
林桁没说话,这时,商奕看到他的手臂渗出一丝血,商奕想拿过来看看,但林桁很干脆地往边上一躲:“那事情解决了吗?”
商奕不在乎他的态度,强硬地扯过他的手臂:“当然。别动,让我看看。”
林桁觉得可笑:“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商奕没有询问林桁去哪里,开车朝自己居所的方向去了。
车库里。
那辆林桁开过的车就停在那里,林桁盯着后备箱发呆,商奕站在林桁身后:“警察在那座山上搜寻了一整天,只有他的嘴巴和舌头还没找到。你丢到哪里了?”
林桁懒得理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商奕加重语气:“林桁。”
林桁语气平淡:“也许在水缸下面,也许在乡下猪圈里,也可能在他奶奶的棺材里。”
他茫然地摇摇头:“抱歉啊大哥,不记得了。”
林桁在浴室里洗澡。
蓝牙耳机里,助理正在跟商奕汇报工作,将要结束的时候,助理忽然说:“商少爷。这个林桁……是不是手段太残忍了一点。几年前的那个人您还记得吗,林桁把他……”
商奕打断他:“还有别的要说吗?”
助理:“他的心智有很大的问题,在安静之下有着癫狂的一面,老板,您每天和他待在一起,我担心他对你……”
商奕:“行了别说了。”
“我知道怎么管教他。”
“挂了。”
商奕取下耳机,浴室里的水声越发清晰。
——他的心智有很大的问题,在安静之下有着癫狂的一面。
商奕盯着浴室里那道瘦削模糊的身影。
不,他说反了。
商奕清楚地知道,不为人理解的癫狂才是林桁虚假的一面。
他见过林桁的纯情和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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