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朝

　　潮湿的霉味混着楼下早餐铺的油条香钻进鼻腔时，于清楠第无数次无奈的面对这破房子的通风系统。

　　南浸路街巷是栋九十年代的老筒子楼。

　　墙皮剥落的斑驳墙面像极了以前很老年代老人家临终前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铁栏杆外垂落的爬山虎倒是给这栋楼添了几分生机。

　　16岁正读初三的弟弟于悯言平躺在吱呀作响的1米6多矮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听着隔壁房间传来于清楠规律的翻书声。

　　这是同母异父的于悯言和哥哥于清楠在父母离婚后租住的房子。
　　妈妈带着新丈夫去了国外，留下一笔勉强够付房租的生活费。

　　19岁的于清楠有几次没多少去学校在家复习就参加了考试大会，考上本地的重点大三。

　　因为小时候母亲只给小悯言读到幼儿园和小学，其余的哥哥都没有读，所以才错过了很多考试，只有用旧书才能自己去学习到。

　　随后母亲才想到家里还有小清楠才让10岁的他去上初一真的很夸张，可是那时候母亲都把小清楠忘了。

　　也不想再让他去学幼儿园和小学的东西，觉得白费力气，只能直接送他去初一。

　　而对待于小悯言是正常的，可是都一样的平等对待那就是不好。

　　于悯言却还在读初三的16岁年纪，他们就这样被迫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每天清晨7:30左右，于清楠总会轻手轻脚地起床，煮一锅寡淡的白粥，然后静静的吃着也等着于悯言出来吃早餐，只要等不了了就直接去叫，或者让于悯言自觉出来。

　　“悯言！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门板被拍得震天响，两人的学校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一个初中，一个大学方便的很，所以大多数都是于悯言等于清楠回家的。

　　现在于悯言此时已经写功课写了几个小时了，留下了若隐若现的黑眼圈。
　　几分钟后洗漱完，镜子里映出少年那苍白且不失好看的脸。

　　于清楠倚在门框上，和青草一样漂亮的淡绿色眼眸扫过于悯言还没注意到的凌乱头发，然后去房间随手拿过男士梳子扔过来：

　　“头发都炸毛了。”

　　于悯言接过梳子时，触到于清楠指节上的薄茧——那是他和自己一样偷偷做功课留下的或者自己偷偷打架留下的，都说不准。

　　准备了一段时间过后，他们并肩走在上学路上，晨雾还未散尽。

　　于清楠总爱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里面简单的白T恤勾勒出清瘦的轮廓。路过早餐铺时，他熟稔地掏出零钱：
　　“老样子。”

　　老板娘李妈妈笑着递来两个肉包，还不忘叮嘱：

　　“小楠，多照顾你弟弟啊~。”

　　于清楠咬着温热的肉包应了一声，而后偷偷瞥向于悯言的侧脸。

　　晨光落在他睫毛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明明是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行为和动作都在默默的保护哥哥于清楠。

　　学校里，于清楠是出了名的刺头。上课睡觉、顶撞老师、在校服上乱搞，可从不打耳钉，抽烟……，每次考试都能稳坐年级前十五。

　　弟弟于悯言作为全年级第一，却总被于清楠感慨是

　　“永远离不开学习的小孩儿”。但只有自己知道，深夜里哥哥房间的灯和自己一样总会亮到凌晨，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运算公式。

　　有几次于悯言佯装起夜，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他皱着眉反复演算物理题，桌上摆着于悯言偷偷放在他书包里的巧克力。

　　那天放学，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于悯言站在校门口望着积水微微蹙眉，于清楠不知从哪冒出来，把伞塞进自己手里：

　　“我跑回去就行。”

　　于悯言刚想喊，可没想到于清楠说完就冲进雨幕。

　　拿着伞站在遮雨板下的高挑身影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清瘦背影，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两人挤在小小的伞下，他的体温透过潮湿的衣服传来，混着淡淡的皂角香。

　　“笨蛋，淋湿了会感冒的。”

　　他嘴上这么说于清楠，可却悄悄把伞往他那边倾斜，而于悯言自己半边肩淋湿了大半。

　　回到出租屋时，兄弟俩都成了落汤鸡。于清楠翻出仅有的两件干T恤，扔给于悯言一件。

　　在卫生间里换衣服时，听见于悯言在厨房快速忙活的声音。等于清楠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姜汤。

　　“喝吧，不然真感冒了。”

　　于悯言说完变捧起一碗比较少的姜汤喝了起来。

　　于清楠应了一声也端起碗，滚烫的姜汤顺着喉咙滑下，心口突然发闷心疼——弟弟也被淋湿了。

　　应该自己煮汤才对的，不顾自己身上全淋湿了，只顾自己弟弟肩膀被淋湿了半边。

　　周末的午后，于清楠会在窗台上做功课笔记。

　　时不时就会发出写写画画的动笔摩擦声，陆陆续续的就传进了隔壁于悯言的房间。

　　有次于悯言忍不住在外偷偷探出头来，看见哥哥垂眸认真的样子，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弧线。

　　于悯言的心开始逐渐剧烈跳动，察觉到于悯言的目光，于清楠挑眉：

　　“怎样？看了是不是得教哥哥我了？”

　　于悯言犹豫了一下平静地点头：

　　“好...”

　　结果被按在于清楠旁边的椅子上教了对方整整一下午的知识。

　　于清楠的手指纤长细嫩，就总会不经意间碰到于悯言的手背，激起一阵羞涩与颤栗。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又温暖的琐碎中流逝。

　　直到有天，于悯言在整理他房间的书桌时，发现了一个精致的信封。粉白色的信纸上写着少女清秀的字迹：

　　“清楠学长，我喜欢你已经有六年了……”心脏猛地缩成一团，于悯言攥着信纸的手脸色微微阴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不然的话哥哥也不会拿回来或者是被故意塞到书包的。

　　那天晚上，于悯言故意躲着他，连哥哥敲门叫去吃饭都装作没听见，当然于悯言是提前把饭菜做好才逃回房的。

　　窗帘遮蔽的黑暗中，不甘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头，于悯言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因为自己可能真的吃醋，所以才这样的。

　　于清楠似乎察觉到了于悯言的异样，却没有追问。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墙。于悯言开始故意晚归，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员工下班才回家。
　　这次下暴雨，于悯言自己以为哥哥不会来接自己，却在校门口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消瘦身影。

　　他撑着伞，衣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和桃花眼一样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担心，随后于清楠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在图书馆下同样看着自己的于悯言，向他走过去然后无奈且心疼开口。

　　“回家吧，悯言。”

　　他只说了这一小段，却让于悯言自己所有的委屈瞬间决堤，但是并没有哭。

　　两人沉默着回到出租一段时间后，于悯言终于质问于清楠那封信的事。

　　于清楠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了：

　　“早就扔了。”

　　他伸手揉乱于悯言的头发，

　　“放心吧，你哥哥我呀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拐走呢。”

　　那一刻，于悯言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清楠的感情，早已不是很正常的兄弟情。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斑驳的墙面上，却在于悯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这个老旧的出租房屋里，他们的青春正在悄然的随着他们而逐渐生长。

　　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都成了这个夏天最美好的注脚。

　　于悯言知道，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或许会有更多的误会和挑战，但只要有于清楠在身边。

　　于悯言就有了亢奋到底的意气……

　　于清楠……，你以后别自己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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