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尾随中

　　“妈，我不说了吗？这个月工资还没发，还要交水电房租，我真没钱给小弟买电脑。”林锦蕊躲在会议室门后，捂着手机，小声地说。

　　不知手机那头说了什么，林锦蕊神情焦虑，她其实长得蛮可爱的，圆圆的大眼睛，双眼皮，一副纯良无辜好欺负的模样。

　　此刻被母亲歇斯底里地要钱，林锦蕊心烦意乱，她试图找到折中的方法：“妈，要不这样，我还有台旧电脑，卡了些，小弟将就用用。”

　　母亲很生气：“你怎么做姐姐的，连台新电脑都不肯买，就给你弟用破的。”

　　林锦蕊头疼：“妈，我以前都能用，怎么他就不能用？他只是个高中生，没必要买苹果电脑，还要挑贵的，太奢侈了。”

　　谈安从办公室走出来到处找她：“林锦蕊，你跑哪去了？数据很急，还在等你出！”

　　此刻已是深夜23点12分。

　　林母听到男人的声音，音量瞬间拔高：“好啊你，大晚上不在家，跑去外面鬼混？我说呢，怎么没钱，敢情是给外面的野男人花了。”

　　林锦蕊气恼道：“妈，那是我老板，不是野男人，我每天加班已经够累了，你干嘛这样说我？再说了，我的钱扣掉水电房租和吃饭，剩余的难道不是每个月都转你了吗？”

　　林母压根没关心她后面说的话，只听到‘老板’二字就触动敏感神经：“老板？大半夜你不回家和老板在一起，你被他包养了？”

　　林锦蕊忍不住放大嗓音：“我没有！”

　　动静太大，谈安循声走到会议室：“你躲这干嘛？”

　　“不好意思，老板，我马上就好。”林锦蕊窘得脸色通红，急急对手机那头说，“妈，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加班，先挂了。”

　　“死丫头，喂？喂！”

　　林锦蕊顾不得太多，赶紧挂掉电话，揪着衣角怯怯地说：“对不起，是我耽误进度了。”

　　谈安摆手：“抓紧把数据弄完，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林锦蕊瞪大眼睛：“啊？”

　　谈安纳闷：“啊什么，你替公司加班，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女生自己回家，这个项目很重要，加把劲，努力先把数据弄出来。”

　　林锦蕊忙不迭点头：“好，您放心，我一定把数据弄出来。”

　　回到工位，林锦蕊彻底沉浸在工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清脆的键盘声时不时在办公室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谈安走到林锦蕊工位旁：“行了，下班吧。”

　　林锦蕊从数据中抽离，表情懵懵的：“啊？下班了？”

　　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谈安顿住，最近确实很忙，连他这个老板也跟着加班，只是去年招林锦蕊进来前，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生，工作起来那么疯狂。

　　老板嘛，哪有不喜欢为公司拼命的牛马。

　　谈安缓了缓神色：“嗯，剩下的事明天处理，先下班吧。”

　　老板都发话了，林锦蕊乖巧点头：“好。”

　　她毕业两年多，这是她第二份工作，也是最喜欢的一份，初创公司，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人，同事间没有勾心斗角，各方面制度人性化，该给多少绝不少给。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林锦蕊希望一直做下去，她抓紧整理随身物品，跟谈安下到停车场。

　　等谈安开车驶出地下车库时，都快午夜时分了，街上空荡荡的，只有萧瑟的秋风和落叶。

　　林锦蕊都想好夜宵吃什么了，一声巨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翻滚的轿车，而后失去意识，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晚23点58分，我市幸福路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据现场目击者称，五辆跑车相撞并追尾前方轿车，最终冲向绿化带，致使多人受伤。具体事故原因正在调查，本台将持续关注此事最新进展……”

　　谈书艺坐在病床旁，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正好刷到昨晚的车祸事件，点开评论区，有人发了前因后果，是一群深夜飙车族，其中有人醉驾，车速过快，导致车祸。

　　整个评论区都是骂飙车族的网友，谈书艺刚想打字，余光瞥见谈安的手指动了动，她急忙起身：“谈安？谈安！”

　　混沌黑暗中，传来似有若无的熟悉声音，谈安紧闭双眼，眉峰隆起，他被吵到难以忍受，蓦地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女人说话的方向。

　　那双眼睛空洞洞的，压根还没回过神来。

　　女人又重复呼唤：“谈安！”

　　谈安游离的瞳孔终于聚焦，迷茫地望向女人：“姐？”

　　谈书艺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谈安恍惚了片刻，似是想起什么，猛地坐起，又被谈书艺按回病床。

　　二人异口同声。

　　“诶诶诶，躺好，你是轻微脑震荡，别乱动。”

　　“姐，跟我同车的林锦蕊呢？”

　　谈书艺表情有些难看，欲言又止：“她……”

　　谈安追问：“她怎么了？”

　　谈书艺叹气：“你做好心理准备，她受伤很重，变成植物人了。”

　　“什么！”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当场把谈安给劈懵了。

　　缓了好一会儿，谈安掀开被子：“她在哪？我要去看看，在我车上出的事，我得负责。”

　　谈书艺又把谈安按回去：“行了，别乱动，你正常驾驶又没飙车，怎么就成你的责任了。”

　　谈安无奈道：“姐，要不是我说送她回去，指不定都不会发生车祸，她现在变成植物人，我也是有责任的。”

　　谈书艺知道自家老弟死倔死倔的性格，默默拉开围住他的布帘：“喏，不用去看了，她就搁你边上的病床躺着。”

　　谈安傻眼：“啊？”

　　谈书艺把布帘系好：“啊什么啊，你命大，轻伤，住三人病房就行，车祸的都被安排在同一个区域，方便警察调查，你跟林……林什么来着？”

　　谈安说：“林锦蕊。”

　　谈书艺继续往下说：“对，林锦蕊睡中间，你靠窗，靠门的路人只是擦伤，早上出院了。那些醉驾的飙车族，除了几个重伤的还在隔壁病房没醒，剩余没啥大问题的都被拘留了。”

　　话应刚落，一道身影匆匆跑进病房，扑倒在林锦蕊身上。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我是帆帆，你快醒醒，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呜呜呜呜呜。”林帆帆哭到一半才想起病房还有别人，红着眼睛抬起头，正对上谈书艺递来的纸巾。

　　谈书艺自己有个女儿，瞧林帆帆十八九岁的模样，心生怜悯：“来，小姑娘，擦擦眼泪。”

　　“谢谢。”林帆帆接过纸巾，怯生生地问，“你们是？”

　　谈安说：“我叫谈安，是林锦蕊的老板，你是她妹妹吗？”

　　听到谈安的自我介绍，林帆帆恍然大悟，呢喃道：“老板？原来就是你啊……”

　　谈安没听清：“什么？”

　　林帆帆擦干泪水，咬唇道：“谈老板，我听说姐姐是坐你的车回家才遇上车祸的。”

　　谈安脸上划过一丝歉意：“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车祸。”

　　没否认就是肯定，林帆帆心里顿时有数了，她继续问道：“为什么姐姐会坐你的车呀？那么晚了，你们在谈恋爱吗？”

　　谈安解释道：“你误会了，当时有项目，需要你姐姐赶数据，时间太晚不安全，我才说开车送她回家。”

　　林帆帆记得昨晚母亲和姐姐的通话，半信半疑：“真的？”

　　谈安语气笃定：“千真万确。”

　　林帆帆上下打量他，谈安五官轮廓偏硬朗，眼睛是半杏半桃花的类型，用网络流行语来说，属于笑起来小奶狗，不笑小狼狗的风格。

　　半晌，林帆帆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冲谈书艺说：“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想跟谈老板单独说几句。”

　　谈书艺不解，看向谈安。

　　谈安微微颔首：“姐，没事，你先出去吧。”

　　谈书艺纠结，她担心谈安被迁怒，转念一想，以林帆帆瘦弱的身躯，想必也不是谈安的对手：“行，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门口。”

　　谈安：“嗯。”

　　等谈书艺离开，谈安才开口：“说吧。”

　　林帆帆紧张得手指蜷缩，她走到谈安面前，鼓起勇气：“谈老板，这里没别人了，你实话告诉我，姐姐真的没跟你谈恋爱吗？”

　　谈安等半天就等来这个问题，哭笑不得道：“当然没有，你就问这个？”

　　林帆帆吁了口气：“我懂了……难怪她工资那么高。”

　　谈安满脸问号：“你懂什么了？”

　　林帆帆深呼吸，突然半弯腰，微微扯下领口，露出事业线，自以为很懂地说：“谈老板，我知道姐姐被你包养了，我比姐姐更年轻，更瘦，姐姐都这样了，不如……”

　　谈安被吓了一大跳，身体猛地往后退：“神经病啊，你姐重伤成植物人，你不关心她，莫名其妙跑来我面前发骚，瘦了不起吗？你去焚化炉里走一圈，保证你连人带盒不到十斤。”

　　谈安态度大变，不留情面的呵斥令林帆帆面颊发烫，她不死心：“谈老板，我是认真的，我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你不用怕。”

　　谈安只想离林帆帆远点：“我管你真心假意，少来玷污我清白，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跟我玩这一出，仙人跳啊？还说什么更年轻，好笑，你天山童姥，这辈子永葆青春是不是，一个小女生，怎么神经兮兮的。”

　　林帆帆又羞又燥，急得都口吃了：“你、我、你们要是没关系的话，为什么深更半夜，你送她回家？我姐一个大专生，凭什么能赚一万多的工资。”

　　谈安无语凝噎：“你是真的有病，没毕业难道还没听说过加班？况且，大专生怎么了，她工作做得好，我给她一万多的工资，理所应当，倒是你，你跟你姐有仇吗？这么贬低她？”

　　林帆帆咬紧唇瓣：“可她只是个女人啊。”

　　这话一出，谈安知道再聊下去也是对牛弹琴，他两眼一翻，指着大门说：“得，我就多余跟你说这些，滚，滚远点！”

　　谈书艺听到里面的动静，以为在吵架，赶紧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这是在干嘛？”

　　林帆帆本就在强撑，见谈书艺进来，她捂住脸，哭着跑出病房。

　　谈书艺讶异：“谈安，你欺负人家了？”

　　谈安比窦娥还冤：“姐！是我被欺负了，不对，是我的清白差点被玷污了！”

　　谈书艺听得糊里糊涂：“什么乱七八糟的。”

　　谈安心里委屈，一股脑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说到激动时，脸都气红了。

　　谈书艺听完全程，嘴角抽搐：“这算什么事啊，小小年纪，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我哪知道。”谈安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轻柔女声：“老板，对不起，帆帆她还小，我替她向您道歉。”

　　“道什么歉，你谁啊？”谈安不耐烦地扭头，等他看清长相，话头瞬间止住。

　　说话的人皮肤很白，不是莹润的白，而是惨白惨白的。

　　谈安瞪大眼睛，结结巴巴说：“林、林锦蕊？”

　　“谈安，你在跟谁说话？”谈书艺觉得不对劲，病房内除了姐弟俩，压根没第三人的存在。

　　谈安咽了咽口水，指着右手边说：“姐，你没看到吗？是林锦蕊啊。”

　　谈书艺皱眉，指着病床说：“你疯了吗？林锦蕊不是躺在那吗？”

　　谈安僵住，脖子艰难地向后转去，目之所及，是紧闭双眼，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的林锦蕊，左手背上还打着吊针。

　　谈安不死心地揉了几下眼睛，确认林锦蕊躺在病床后，才默默扭回头。

　　嗯，没瞎，眼前还有一个林锦蕊。

　　谈安沉默三秒，蓦地大喊：“鬼啊！”

　　嘎嘣一声，晕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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