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鹫

　　暮春时节，绿肥红瘦。程家府中传出一阵喧嚷。
　　“呜哇哇哇——老程啊！你不知道，自从我得了那三十万两黄金以后，连睡觉都不能安稳！总感觉有人想害死我，把它们……把它们全部偷走！”
　　一位两鬓斑白的男子双手紧紧攥住对面程家主的肩膀，涕泪纵横，就快滴到程乾耀身上了。
　　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程乾耀青筋暴起，强忍着恶心努力挤出一丝苦笑着扒开他的手“怎么会？李家主，你，你冷静一点。”
　　不远的凉亭处，惨绿少年翘着二郎腿，半倚在石桌边，一手撑扇，一手捏着几粒瓜子把玩着，少年盯着瓜子上方的一点亮光“叭”的一声捏碎瓜子皮，那一点小亮光随之熄灭。
　　这亮光便是万物之“灵”，少年天生就能看见他们，他看得见生物的灵，又琢磨不透它们的用处，大概是没人和他一样，所以古籍中从未记载。不过没关系，他知道有这玩意儿没什么坏处。当务之急是把眼前这吱哇乱叫的人……送走啊！
　　“这老李头，天天往我们家跑，一来就吱哇乱叫，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也就只有我义父这样心软的人能受得了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少爷，何必理他。”一旁的黑衣侍卫摇了摇头。
　　“瞧瞧这唾沫星子，都快把我老爹淹死了。”
　　侍卫：“……”
　　“还是我来救救义父吧”
　　少年长叹一声，抬手收扇，弯腰拾起地上的瓜子皮，放在两指间，瞄准后轻轻一弹。瓜子皮不偏不倚打在李家主后脑勺上。
　　“呜呜呜……哎呦！”
　　“特么谁打我！”
　　程乾耀趁机起身，抹了一把脸，看向少年。少年微微一笑，二人对视片刻，仿佛达成了共识。
　　“浮白，快跑！”
　　少年拉住身边的侍卫，转身拔腿就跑。
　　程乾耀扬声大喊“程岩笙！你这臭小子又捣乱！”
　　说罢又转向李家主嘴想机关枪似的全句不带一个逗号：“抱歉了李家主程某管教不严我这就去教训那逆子还请您先行打道回府日后必定带犬子登门道歉！”
　　“你小子别跑！”程乾耀一溜烟跑没影了，只剩下李家主一人呆呆地坐着。
　　直到程家的仆人拱手道“李家主，请。”他才反应过来“哦……哦。”
　　程岩笙一口气跑到后院，程家主紧跟其后。见已经看不见李家主了，一手扶墙，大口喘着粗气。
　　程岩笙停下脚步，撑开扇子，不紧不慢地扇着。
　　“爹爹，善语结善缘,恶言伤人心……”
　　“善你个头，我扇死你！谁让你打人家脑袋的？
　　“我的老爹啊，那老李头天天来骚扰你，你就不会拒绝他吗？你……嗷！”
　　话未说完，脑门儿就被程乾耀重重地弹了一下。
　　“没大没小，怎么和你爹说话的。我还不是为了和李家搞好关系，日后也好有个照应？不过这次还好有你，不然又要听那姓李的叨叨半天。”
　　程岩笙偷偷吐了下舌头。
　　“好啦，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你爹我也还有事要忙。”程乾耀揉了揉儿子的头，转身摆摆手。
　　“戌时了，你赶紧睡觉去，别在这儿瞎玩。”
　　“哦”
　　程岩笙捋平被程乾耀揉乱的头发，快步回到屋中。
　　“该死的，今天搞这搞那，把时间都忘了。浮白！拿我衣服来！”
　　程岩笙接过浮白递来的黑色劲装。麻溜穿上，用发带束起乌黑的长发。佩上双剑，从墙上揭下斗笠戴上，斗笠上的白纱遮住他面容。
　　穿完还臭美地对着铜镜照了照。“换了身行头，依旧是英俊潇洒少年郎。哈哈哈！”
　　“呕……”浮白一阵干呕。
　　程岩笙睨了他一眼“浮白，你什么态度？”
　　“是欣赏的态度，少爷。”
　　……口是心非的男人。
　　程岩笙跳上窗，转头叮嘱“浮白，老规矩，有人来就说我睡了，别让人进来。”
　　“小少爷放心……其实呢，少爷，正门可以走的。”
　　“你懂个屁。”
　　“……”
　　“我可是个杀手，当然是翻窗更有感觉。”
　　他跳下窗，越过程府的高墙，黑色的身影穿梭于夜色中。
　　穿过一片又一片林地，终于看见了一条与夜色十分违和繁华街道。街道旁立一石匾，端正地刻着“黑市”二字。
　　戴着斗笠的少年在人群中穿梭，视街边的各种摊子为无物，径直走进街道尽头的牌匾写着“杀手端”的大楼中。
　　这里的人们大多体型高大，带着武器，身高并不算高的程岩笙站在里头跟个小玩偶似的，感觉随便来个人都能一下把他提溜起来。
　　大家都不以真容示人，干这行仇家不会少，万一出了杀手端在大马路上遇见了可不尴尬嘛……
　　一进门，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立刻上前来，声音清冷。
　　“你又来晚了，白鹫。”
　　“今天有事，耽搁了。”
　　“你什么时候不是有事耽搁？”
　　“呃……哎呀，念在往日情面上，您这此就饶了我吧。泯缘～”
　　“……”
　　“泯缘姐姐～”
　　“……”
　　“姐姐～”
　　“……闭嘴，下不为例。”
　　“嘻嘻，泯缘姐姐最好了。”
　　泯缘从怀中抽出两张纸，递给程岩笙。
　　“这是你的任务今天的和昨天的任务，你昨晚没来，今天一并给你。”
　　程岩笙接过纸先把今天的折起来塞进衣襟，打开昨天的任务，仔细端详起来。一旁的泯缘早已走远。
　　这不正是今天那老李头吗？这种贪污纳垢之人终归是要被报复的。
　　夜色黑沉，灯火阑珊。
　　程岩笙悄悄潜入李府，在府中最深处找到了老李头的住所。府中四处是巡逻的护卫，却难不倒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老李头的屋内。
　　这老头未免太胆小了些，府中护卫快赶上皇宫了吧。程岩笙心中暗暗思量着。
　　看着卧在榻上的李家主，怀中揣着一个大盒子，想必就是他心爱的宝贝黄金。
　　程岩笙嗤笑着“你啊，不仅胆小，还贪财。活得也够久了，我这就送你归天！”
　　这时，老李头突然醒来。
　　惊恐地望着程岩笙，紧紧抱住自己的大盒子。
　　“你……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夺我的金子！来人呐！”
　　程岩笙见事不妙，手起刀落，砍下了李家主的首级，屋内李家主的灵瞬间熄灭，血溅大堂，随后直接拎着他的头颅翻墙逃走。
　　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杀手端，程岩笙把老李头沾满泥污和鲜血的首级往地上一丢，洗净自己手和佩剑上的血渍。
　　片刻后，泯缘清冷动听的声音传来。
　　“不错，白鹫，你做任务还是这么利索。这是赏金。今天的任务比较艰巨，所以你可以先看看，回去休整一会儿。”
　　程岩笙接过赏金，尽管对方看不到自己的面容，但他还是冲她微笑了一下。
　　“那谢过姐姐了。”
　　-
　　程府中，程岩笙早已瘫坐在榻上，褪去了黑色劲装，换回平时的青衣。
　　他从怀中抽出泯缘给的纸张，仔细阅读着刺杀对象的信息。
　　“天璇帝……这不是我们那最近刚上位的大暴君吗！？”
　　谁他M给我的破任务？是人吗！
　　程岩笙蹙了蹙眉，想起来当时接过任务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塞进怀里。早知道在杀手端的时候看一眼了，现在退都退不掉。
　　众所不周知，杀手端的任务是可以退的，但只要出了杀手端的大门，就等于默认接手任务。但是……这位兄台经常记不住看一眼任务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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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事人只感到追悔莫及。
　　怎么办嘞，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扛着。
　　此兄台瘫在榻上已经想好了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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