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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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前的空气像浸水的宣纸，徐江夏的望远镜在观测站窗台烙下一圈汗渍。他第三次核对完迁徙数据，钢笔在表格边缘戳出细密的凹痕——斑嘴鸭群本该在一周前抵达江夏湿地。

　　“徐工！”木楼梯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这是本月第三批异常轨迹记录。”

　　许见微的发梢沾着蒲公英，相机包带在米色衬衫勒出浅浅的褶皱。她展开卫星云图时，江夏闻到了青芦苇特有的涩香，这味道总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救起的夜鹭。

　　“气象干扰可以排除。”江夏的钢笔敲在云图西南角，“但水位监测显示...你在拍什么？”

　　镜头正对着他握笔的手。许见微从取景框后探出半张脸："您虎口的旧伤疤，和环志钳的弧度很像。"她按下快门的瞬间，远空炸开惊雷，十六公里外的湖心岛传来幼鸟惊啼。

　　暴雨来得比预测凶猛。当第五只落单的白鹭跌进观测站后院时，江夏的防水服已经能拧出水来。他托住鸟翅的动作突然顿住——白鹭右脚银环闪过“XJX-0712”，正是他十年前亲手戴上的环志。

　　“需要三号绷带。”许见微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她跪在积水里，马尾辫散开成黛色绸缎，发间粘着的苍耳随动作轻晃。江夏递绷带时瞥见她颈后淡红胎记，形状像极了湿地地图上的月亮湾。

　　雷暴持续到深夜。抢修电路时，许见微的应急灯照出档案柜缝隙里的老照片。江夏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抽出那张泛黄的影像：十四岁的少年抱着受伤的夜鹭，芦苇丛后有个攥着医药箱的小女孩侧影。

　　“这是我...”许见微指尖发颤。照片背面褪色的字迹突然被灯光照亮：“2009.7.12 救护夜鹭，遇到月亮湾的小守护神。”

　　观测站顶棚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在钢架坍塌的刹那，江夏扑过去护住许见微怀中的相机，就像当年那个女孩用校服裹住瑟瑟发抖的雏鸟。他们跌坐在飘满数据纸的积水里，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震落窗台的蒲公英。

　　“斑嘴鸭绕行是因为新筑巢区有漏油。”许见微突然举起相机，“上周拍摄的羽毛反光不对劲。”显示屏放大到3200%时，雨点般的像素里浮现出彩虹色油膜。

　　晨光穿透云层时，迁徙鸟群正在重组队形。许见微调整三脚架角度，发现取景框里除了渐远的雁阵，还有江夏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红绳——和她童年珍藏的那根褪色手链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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