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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暮色如墨浸透古老的裴氏庄园,青瓦飞檐在夜雾中若隐若现,连廊下的铜铃纹丝不动,唯有后山的古柏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沙沙声。
裴栖鹤倚着雕花朱漆栏杆,深灰唐装下摆被晚风掀起一角,金线绣就的夔龙纹在月光下流转冷芒,腰间玉坠与铜扣相撞,发出清越却孤寂的声响。
他抬手将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动作间露出截然不同的双瞳——左眼如淬了墨的琉璃沉静深邃,右眼却盛着鎏金般的光芒,细碎光纹如同银河倒悬,随着眸光流转泛起粼粼光晕。
这双承载着家族秘辛的"窥时之瞳",此刻正倒映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飞船轨迹。
那些在科技时代悬浮天际的金属造物,与脚下斑驳的汉白玉栏杆形成诡异的割裂感,就像裴家表面固守传统,实则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系统将族人禁锢成笼中雀。
掌心传来羊皮纸特有的粗糙触感,三张泛黄信笺叠放在一起,边缘早已磨损出毛边。裴栖鹤垂眸凝视那些盘虬卧龙般的古文字,指腹抚过落款处暗红咒印。
血液与朱砂混合的纹样在指尖微微发烫,这是唯有裴氏直系血脉才能激活的秘术图腾,此刻却化作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过去""现在""未来"三个词如同三柄利刃,将他的倒影钉在露台的青石板上。
记忆突然翻涌回十年前的宗祠大典,十二岁的自己跪在冰凉的青铜鼎前,龙血在测试石上绽放出近乎纯粹的赤色。
长老们交头接耳的赞叹声中,唯有族长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恐惧。而十八载春秋转瞬即逝,当"窥时之瞳"在觉醒仪式上撕裂右眼时,他看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无数交错的命运丝线中,三封预告函正在时空中穿梭的虚影。
裴栖鹤将信笺按在胸口,冰凉的金属纽扣硌得肋骨生疼。远处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在竹林间明明灭灭,像极了窥视者的眼睛。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裴栖鹤手中的羊皮纸无风自动,古老文字在月光下泛起猩红幽光。
露台边缘骤然显现三道虚影——苍白病弱的15岁少年,头上缠满了绷带,身披残破的裴氏祭袍,不停的咳血;没有五官的纯黑人形,身体边缘的空间不断扭曲,不停的渗着黑色的古华国文字;融合东西方龙族特征的青年,脸上带着青铜面具。
明明没有漏出脸,裴栖鹤确看到了,三张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孔同时勾起冷笑。
"看到了吗?"纯黑的虚影指尖点在裴栖鹤胸口,冰凉触感穿透衣料,"你此刻的犹豫,正将我们推向万劫不复。"
他贴上裴栖鹤的咽喉,寒意顺着颈动脉游走:"长老会的预言?不过是用你性命维系裴家苟延残喘的骗局。"
夜风卷起落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仿佛无数低语在耳边回荡。裴栖鹤的手指微微收紧,羊皮纸的边缘被捏出了几道褶皱。他抬起眼,看向那三道逐渐消散的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你们以为,几句话就能动摇我?”裴栖鹤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夜空。他的手指轻轻一松,羊皮纸便随风飘落,却在即将触地的一瞬间被他稳稳抓回手中。
夜色愈发浓重,远处的竹林中,虫鸣渐息,只剩下风声在耳畔轻吟。他将三张羊皮纸仔细收起,又掏出另一张纸,目光落在那些的字符上,每一个字都像是刻进了骨髓,隐隐作痛。
“婚契……”他低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在纸张边缘来回摩挲,指尖的皮肤几乎要被粗糙的羊皮磨破。
那张由家族长老亲手递来的婚约,上面赫然写着萧烬野的名字。那个名字,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脑海中浮现出萧烬野的身影,那个永远一身黑衣的男人,眼神冷峻,唇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
夜色如潮水般漫过裴氏庄园的青瓦高墙,风卷着枯叶在露台上盘旋,像是无数无声的低语。裴栖鹤手中的羊皮纸被风扯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呵,萧烬野。”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讽,却掩不住眼底的复杂情绪。那个名字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烙在他的记忆中。西境龙族的少主,白发红瞳,浑身透着凛冽的寒气,仿佛天生就该站在对立面。
萧烬野的眼神总是冷得像冰,唇角挂着的那抹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他曾记得那个夜晚,两大家族在谈判桌上对峙,深紫色天鹅绒帷幕垂落在谈判大厅两侧,将穹顶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光尽数吞噬。
裴栖鹤站在家族长老们身后,看着谈判桌上流转的全息投影,奥古斯汀家族代表手指划过星图上数十颗能源星的位置,鎏金袖扣撞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空气里漂浮着冷凝系统运转的嗡鸣,却压不住裴氏主座传来的压抑咳嗽声。
那是三个月前的雨夜。萧烬野倚着悬浮车车门,银发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指尖黑焰点燃裴栖鹤递来的合约时,眼角笑纹里藏着猎人的狡黠。
"裴少不如看看附件条款?"男人压低声音,龙息扫过他耳畔,当时他只当是宿敌间的试探,却不知那份标注着"临时合作协议"的文件,早已埋下致命陷阱。
此刻谈判桌对面,奥古斯汀家族代表将百条军火销售线的转让合同推过来,金属笔杆在光线下泛着冷芒。
裴栖鹤盯着对方领口的黑龙纹章,喉间泛起那晚被黑焰灼烧的灼痛——当他发现合约里隐藏的量子加密条款时,萧烬野正用尾巴缠住他的腰,龙爪挑开他衬衫纽扣,说出的话却如淬了冰:"裴氏的龙血,该换点利息了。"
裴氏主座传来的叹息声惊醒了他的回忆。长老们枯槁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头,青筋在松弛的皮肤下暴起。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拍打着窗户,将城市夜景扭曲成斑驳的色块。
裴栖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作为裴氏的直系,他虽免于惩罚,却要眼睁睁看着家族用百年基业填补这个漏洞。
"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裴氏家主沙哑的声音打破死寂。奥古斯汀家族代表轻笑一声,全息投影上的星图突然被血色覆盖。
裴栖鹤看着自己倒映在谈判桌上的影子,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就像那晚被萧烬野撕碎的尊严。雨声愈发暴烈,他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发颤的声音,暗自发誓要让那个银发男人,为这场羞辱付出代价。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古老的字符,每一笔每一画都像是刻在他心上的烙印,挥之不去。
“你真的愿意接受这场婚姻吗?”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是某个隐匿的自我在质问着他。
裴栖鹤猛地抬头,四周依旧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可那道声音却像是从内心深处传来,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鎏金瞳孔在夜色中泛起细碎流光,“司南”推演预言时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回:龙血在龟甲上腾起青烟,青葱的手指拨开缭绕烟雾,露出龟裂纹路里"萧烬野"三个朱砂字。
长老们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拍在檀木桌上,震得供奉的预言碑都发出嗡鸣,"此乃天命!"的训诫声至今仍在耳畔回响。
夜风掀起唐装下摆,暗纹在月光下如蛰伏的龙影游走。他忽然想起萧烬野银发上跳跃的黑焰,想起那男人挑起他下巴时,龙息灼烧皮肤的刺痛感。
这场被预言捆绑的婚姻,分明是将宿敌的獠牙镶进裴家命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可胸腔里翻涌的,除了抗拒还有某种莫名的震颤——像被命运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明知是深渊,仍止不住心悸。
夜风骤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息气味,带着硫磺般的灼热。裴栖鹤的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婚契,纸张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那道熟悉的气息,他不会认错。
“真是令人意外啊,裴家的小白龙居然也会在这种地方发呆。”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像是冰锥刺入耳膜,带着嘲讽的寒意。
裴栖鹤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男人——萧烬野。他一袭黑色长袍,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那双猩红的眸子犹如燃烧的火焰,直视过来时,仿佛要将人的灵魂烧穿。
"裴家的小少爷,"萧烬野缓步走近,脚步声在静谧的露台上格外清晰,"你手里的婚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讽刺?"
裴栖鹤的眼角微微抽动,握紧婚契的手指关节泛白。"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烬野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听说我的未婚夫在这露台上独自沉思,作为未来的伴侣,我来关心一下,不算过分吧?"
"未婚夫?"裴栖鹤冷笑,"你以为一张纸就能改变什么?"
萧烬野的目光在裴栖鹤的脸上流连,像是看透了他内心的挣扎。"你说得对,一张纸确实改变不了什么,但命运呢?"
裴栖鹤的双瞳中闪过一丝金光,视线与萧烬野的红眸交汇,"我不相信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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