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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害人害己(微恐)
陈孚正走到河岸边,蓦地听见有人惊呼,是河里有东西浮上来,像是什么活物的脊背,深灰色,连成条的白色斑点,不宽但很长,有近四米,上面有嶙峋有规律的纹路与凸起,在光照下莹莹地发着光。
他本以为是河里游上来条巨蛇,但再一看,那脊背后部是个略圆钝的三角背鳍,最后张扬地竖着面三角形的尖大尾鳍,像是条鱼。
他不由得惊叹,见鬼了,城市里也能看到这么大的鱼!
正叹着,那脊背前端缓慢升起一截灰黑色略尖锐的不明部位,挺长,看位置应当是鱼脑袋,可什么鱼头这么长,都半米了还没看见眼睛?
忽然有拨水声,鱼尾猛沉下去,鱼头自水中扬起,尖长呈锥形,下部平上部隆起,吻部尖长微微上翘。
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叫:“好大一条鲟鱼!”
又有人惊叹:“早听说过有鲟鱼长得大,没想到能亲眼看见!”
陈孚只觉得心一惊,下意识往后退。
他看见那巨鱼黑白分明的巨大眼珠分明动了,在盯着他,眼中反射着凌凌的水光,神色如人一般,贪婪。
贪婪。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从一条鱼的眼睛里看出情绪,可能是幻觉,但他确确实实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自背后升起,让他忍不住转身飞速往家走。
身后传来哗啦的巨大水声与人群的惊呼,大概是鱼落回水里了,但陈孚只觉得不适,看都不想看。
他走进家门才舒了口气,屋里是融融的饭菜香,有朦胧的水汽自厨房溢出来,聚在门口,穿过时暖洋洋的。
厨房就在进门右手边,他女友在里面做饭。
刚受了惊,陈孚忍不住上前从身后抱住女友,头枕在她肩上,搭话:“在烧什么?”
“你最爱的,红烧河鲫鱼。”女友回答着,转过来亲亲陈孚的侧脸,腼腆地笑。
“鱼……”陈孚想起刚刚那个眼神,河里那条巨鱼,脸色又难看起来。
“怎么了?”女友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极关切地问。
“没什么。”陈孚回过神,想起正事,放开女友笑着从口袋里拿出礼盒,“猜猜这是什么?”
女友晶亮的双眼睁圆了,很惊喜小跳一下捂住嘴,“这是——”
“恋爱两周年礼物,宝贝。”陈孚把礼盒递给她,是一串细链金项链,他又接过,“来,我给你带上。”
“阿孚——”女友叫着他的名字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很害羞地小声道,“阿孚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陈孚温柔抚摸她的脑袋,待她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便轻拍她的背提醒,“鱼快焦了。”
女友惊叫起来一下跳开。
陈孚笑笑,自觉圈起袖子问:“我做些什么?”
“洗一下菜吧,阿孚你真好。”女友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嘴上是压不住的笑意,她问,“你刚刚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周年礼物吗?”
“真聪明,这都发现了。”陈孚打趣道,停了两秒又忍不住说起刚刚看到的,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区河里有条很大的鱼,好像是鲟鱼,有……”他回想一下,“六七米长吧。”
“天呐!”女友惊叫,脸上满是新奇,跃跃欲试,“我去看看!”
“别,我觉得不对劲。”陈孚拦住她,那个眼神真让他有点心惊胆战,他怕她去了就是送死。
“那我从窗户那儿看看,反正旁边就是河。”
只是这样应当没危险,陈孚默许,去一边洗菜,女友在外面遗憾地叫,“好像游走了,不过有人在抽水!”
“行,别管它,你坐会儿,菜我来炒。”女友情绪过于高昂,陈孚生怕她下一句就是下去看看,及时堵住她的嘴,“你看看网上,刚才很多人举着手机拍,短视频里肯定有。”
菜下锅,滋啦滋啦响个不停,这时女友突然冲进来叫,“天呐,陈孚你预感没错!”
陈孚转头,女友手机横在他面前播新闻:
动物巨大化,已出现多起伤人案件!
“什么?!”
动物巨大化?那条鲟鱼也是巨大化了?
而且伤人,他先前看到的鱼的眼神不是错觉?
“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女友很依恋地贴在他身边,看他的眼神都是可怜兮兮的,“怎么办,鱼巨大化,鱼会不会从下水道钻出来,我们把下水口先封住吧。”
菜要糊了,陈孚分神一秒把火关上,也算勉强冷静下来些,“用不着,巨大化的鱼钻不了下水道,你关心这个不如先关心关心我们养在书房的景观鱼。”
“也是。”女友惊魂未定,抱住陈孚的胳膊,像是能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吃饭吧,我把菜端出去,你拔筷子。”陈孚安抚道,“别想太多,没事的。”
虽这样说,但陈孚自己也有些心慌。
倒不是有多害怕,只是忧心另一个人。
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餐,陈孚让女友去睡会儿,自己收拾桌子又去洗碗,在厨房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果然那人已给他发了消息——
兄弟方:阿孚,你没事吧?看到回我。
陈孚看看外面,女友不在,打字:没事,你呢?
对面几乎下一秒就回了:那就好,我也没事。
虽理智告诉他真的没事,而且外面危险不宜出门,但陈孚根本忍不住心中的担忧,打字:我来找你。
对面发什么他没再看了,他加快速度洗完碗,本要直接出门,但毕竟有个名义上的女友,他还是去说一声。
女友还未睡着,现在瞪大眼睛惊异地看他,“网上都说了这么危险,你还出去?!”
“是,有事……”这事不好直说,他只能含糊。
“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你出去会出事的!”
“余曙,听话……”
“听什么!你走了……”余曙哽咽一下,眼中显然闪起些泪光,“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知道我很害怕吗?”
“余曙……”陈孚上前,轻轻圈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对不起。”
余曙身体在抖,像在哭,但没出声,一会儿她抬头,“是有重要的人要见吗?”
陈孚被说中心思,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他敏锐找出条脱身的路,面露难色别开眼道:“是,一个亲戚出事了,家里让我去一趟。”
“我也去。”余曙一向单纯,看样子是信以为真。
“只是个不太走动的亲戚,你没去的必要,而且外面危险,我一个人还方便。”陈孚哄骗她。
“好吧。”余曙放手,柔柔看着他,“早点回来。”
“嗯。”
陈孚脱身后便冲往地下室开车,他知道方谨晨肯定已经担心坏了。
方谨晨是他大学同学,虽说关系一直朦朦胧胧,但也算他男朋友。
他是同性恋,喜欢男人,对女人没兴趣,可惜生活毕竟还是安安稳稳点才好,他没胆子出柜,跟男人只是玩玩,女友照样交,未来结婚当然也照样结,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好在他女友单纯懂事又害羞,同居了什么都不做只会让她夸一句会尊重人。
今天路上很空旷,两边基本没人,车只有零星几辆,平时四十分钟的车程今天二十分钟就到了。
陈孚到地下室电梯口,方谨晨早握着手机在那儿等着,一看见他就扑过来狠狠抱住,力道大得要勒碎他似的,都有些疼。
他低头亲吻陈孚的耳尖,抱怨似的,“你吓死我了,你连信息都不回,你想急死我吗?”
“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视察过了,路上安全得很。”看到方谨晨的这刻陈孚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总算能露出轻松的笑,“倒是你,怎么还下来等我,不怕危险?”
方谨晨没有答话,只微微放开他些,用那双满是深情的眼和他对视,接着靠过来吻住他的唇。
虽说约定过外面不亲热,但气氛太好两人又太激动,陈孚自己也把持不住,主动迎合、挑逗、吮吸,和他亲得你来我往,暧昧的水声不绝于耳。
接下来上楼回家稍微收敛些,但一进家门方谨晨便疯了似的把他压在墙上又亲又舔,接着就是餐桌沙发卧室浴室,停下来时陈孚已被弄得意乱情迷神志不清,还扭着腰讨要。
“你老公已经被你榨干了,还想要就只能吃道具了。”方谨晨把他抱到床上,依旧没松手和他温存,很温柔地一下下轻吻他的嘴唇,啄米似的。
“也行。”陈孚眼神还是迷离的,回抱着他也去追他的嘴亲。
方谨晨无奈地笑笑就要下床去找道具,身边的热源离开,陈孚一下不满起来,拉住他,
“别去了,你抱抱我。”
方谨晨挺惊喜地回头,大概是以为他在撒娇,好吧,他确实有些撒娇的成分。
陈孚靠在他怀里,对方汗津津的皮肤、熟悉的气味、结实的肌肉、有力的心跳让他分外有安全感,他自看到巨型鲟鱼后就惴惴不安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出口,他忍不住把这些倾诉出去。
当然,他还记得不能暴露真实住址,虚构了个见闻。
果然方谨晨很紧张又很心疼地安抚他,亲吻他,紧紧抱着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与他相贴,他能感受到对方血脉的律动,对方呼吸间身体的起伏,他几乎着迷地想再近些,
“谨晨,插、进来,占有我,谨晨……”
“快三十的人了你还让我一夜、七次?”
方谨晨嘴上埋怨但身体很坦诚,翻身便将他压制在床上。
身前是精壮的身躯,身后是柔软的被褥,逼仄的空间只让陈孚感到安心,他爱惨了这种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感觉。
忽然门口有铃声响起,方谨晨止住动作抬起身,陈孚却猛然惊醒一下就要弹起,那是他的手机铃!
屋里拉了窗帘看不见天色,刚刚情绪太激动做太猛又什么都想不到,他这才想起女友还在家里等他!
“我该回去了。”陈孚过去一看,果真是女友的,没敢接,但脸上还不能显出异样,一边捡衣服穿一边说。
“是阿姨?”方谨晨到他旁边,神色像是有些落寞。
陈孚点点头。
他男友女友不能知道对方,女友那边说的是兄弟,男友这边说的是妈妈。方谨晨问的阿姨自然是他妈。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方谨晨像是终于撑不住了才问出口,神色颇可怜,但他很快觉得不妥,找补,“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一直这样偷偷摸摸不清不楚。”
“谨晨,我也想,我的心情和你一样。”这套陈孚早熟练了,他叹气,这回他上前一步抚上他的脸,拇指摩挲他的鬓角,很无奈很心疼地看着他,说,“再等等好吗?等我攒够钱,我总得给我们准备个退路。”
方谨晨靠在他手心,露出个很委屈的笑,说:“好,我等。”
陈孚往他唇上印了一吻就要出门,方谨晨忽然拉住他,
“其实今天可以不回去,外面危险天又快黑了,你跟阿姨说一声住我这儿。”他看上去有些高兴,可能是因为想到了留下爱人的方法,但他神情很快就悲伤起来,因为爱人的神色没有半点赞同的样子。
他只能说:“好吧,路上小心。”
“谨晨。”陈孚被他难过的神情扎了一下,忍不住再吻他,这回吻得深,方谨晨回应得起劲,起劲得吓人,但陈孚推开他时却意外轻松。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陈孚开口:
“走了,早点休息。”
“记得报平安。”方谨晨还是不放心,“我送你吧。”
“不用,怪麻烦。”
坐到车上,陈孚真怕刚刚那会儿女友已经给他父母打电话了,他飞快编出一套合理说辞便打给女友。
“余曙,我快到了,别怕,我没事。”电话接通他便开口,“你怎么样?还好吗?”
对面沉默好一会儿,声音闷闷地问他:“你从哪儿回来?”
陈孚现在能确定她打过电话了,“真相”总不能主动告诉她,他还是用原先的说辞,笑笑,“问这个干嘛,当然是我妈那边。”
女友只是闷闷应了一句“哦”便挂了电话。
陈孚也无心打持久战,天快黑了,抓紧时间回家才是要事。
天色灰蒙蒙,路上冷清得一辆车也没了,陈孚开了半天只遥遥看见对侧车道路边有辆黑乎乎的大车,不知出了什么事停在路边。
不对!
他猛踩下刹车,那哪儿是大车啊,分明是一只耗子,卡车般大的耗子!
耗子猩红的眼睛恍若发光,探照灯般扫过来!
陈孚当即调转车头拐进另一条路,好在身后没动静,那耗子没追上来。
一路紧绷,开进小区他才松了口气,额上背上已全是冷汗,手脚也有些发麻。
到家时,家里没开灯,他女友余曙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蜷缩着,看到陈孚回来才软绵绵叫道,“你回来了,没事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显然不对劲,有气无力的,陈孚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
他把灯打开,靠过去,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
陈孚就等着她问,可她偏偏一句话都没有,他也不好强行解释,只能微笑,“那就好。”
“我好累,晚饭不想吃了,你自己吃点。”余曙神色倦怠地笑笑,“看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我回房间了。”
陈孚点点头送她去她房间,并帮她合上门。
他不知道余曙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这是坦然接受不计较了?不应该吧,他可没这么大魅力。
他自己做了点蛋炒饭,还尝试给女友送,可惜女友没响动,要么是睡着了要么是故意不理他。
这回她真的不像在耍小性子,无论那种都不适合进去打扰,他便没再做什么。
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陈孚连续做了几个噩梦,等终于惊醒时天已大亮,身上衣物被汗水浸透,粘在皮肤上,怪恶心的。
他收拾好出去,女友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便朝他像往常那样俏皮地笑,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陈孚勉强放下心,坐到她身边,听女友说:“新闻上要我们把家里的动物都处理掉,亲爱的书房的景观鱼就只能……”
“好。”陈孚现在不敢不听女友的话,进书房拔了小型自循环鱼缸的电,里面六七条指甲盖大小红红白白的小鱼还在乱窜。
他连缸带鱼一起拿出去,刚准备和女友说声,结果电视还开着,女友却不见了,叫她也没应。
咔哒。咔哒。
忽然有细微的塑料摩擦声,刚要去找人的陈孚一愣,这声音好像就在身边。
咔哒咔哒。
声音自手中传来,越来越大,陈孚立刻反应过来,举起鱼缸一看——
小鱼缸玻璃上一片鱼鳞的红,那些鱼变大了,水果罐头似的挤得紧密无间!它们扑腾着顶最上面的塑料盖子。
大约是见陈孚看见,这些鱼愈发激动似的,一颗颗眼珠转动,黑色鱼眼中清清楚楚映出陈孚的面容!
景观鱼也巨大化了!
他心一惊,知道这样下去不行,鱼长的太快他撑不到楼下,扔鱼不可取,得把鱼弄死!
他死死按着盖子冲向厨房,底下的鱼力气奇大,顶得塑料盖砰砰作响,陈孚都能感受到塑料底下鱼的躯干。
进厨房第一眼,煤气灶火还开着,上面顶着个锅。
他心里一惊,余曙一向细心,怎么今天出去连火都忘了关?!
但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手里的鱼。
还未拿到刀,喂食盖被鱼啪地顶开,鱼头直窜出来,侧着身子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孚。他下意识伸手将鱼按回去,手掌拼命捂住喂食口,另一只手去拿水果刀。
鱼蠕动着,混浊的水自陈孚手下溢出,鱼腥味混着腐臭味子弹一般直冲人袭来,瞬间涌入他的鼻腔,他被呛得几乎要干呕。
有鱼鳞蹭过他捂在喂食口上的半个手掌,冰凉,粘腻,有些地方诡异得软,坑坑洼洼,如浓稠的米粥,像是烂肉,有鱼鳃,鱼嘴蹭过,他手上忽然一阵刺痛!
血腥味蔓延,陈孚惊叫一声险些松手,好歹算是忍住,但鱼缸里的鱼像是被血刺激了,拼了命搬翻腾,撞得塑料盖凸起一大块,砰砰砰的响声催命一般!
陈孚终于拿到水果刀,移开手自喂食口狠狠往里刺,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几滴带着鱼腥味的腐臭血液溅到他脸上,冰凉。
不知捅了几下,渐渐的手底没了动静,鱼缸里红艳艳一片,尽是血和碎鱼肉,叫人看不清里面。
陈孚不放心,把水槽的沥水篮拿开,将一缸的鱼肉浆倒进下水道,依稀还有两三条看起来挺完整的鱼,不过一动不动,大概就是死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疲惫后知后觉涌上来,手酸痛得快动不了,那鱼力气真是大!
但好歹还是他赢了!
一旁火还燃着,火舌忽高忽低,如旗帜般翻舞。
他把煤气灶关上,锅盖着盖子,看不见余曙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忍不住掀开盖子——
锅里静静躺着个充电暖手宝。
开着的。
那瞬间寒意直涌上来,他死死钉在原地瞪大眼睛盯着那暖手宝,上面的卡通小熊还在傻愣愣地笑。
余曙想杀了他!
咚!
好像是下水管传来响动,有什么在下面翻腾!
只能是鱼,它们没死!
陈孚一下跳开,想杀了他的女友,随时爆炸的暖手宝,下水管的巨鱼,三个危险接踵而至,一种莫大的恐惧与无力感瞬间席卷住他。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慌张,喘息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勉强能思考了。
对,赶紧跑,这房子他不住了,他去找方谨晨,方谨晨。
方谨晨。
他抓住救命稻草般一遍遍念。
他关上厨房门,冲出去,冲向地下室去开车。
坐到车里,他才总算松了口气,死里逃生般趴到方向盘上不再动弹。
他的思路又清晰些,想起余曙,想起昨日余曙的异常,又想到今天余曙的各种表现,可想不通。
余曙要杀了他,为什么?她知道他和方谨晨的事了?
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问了他爸妈?
可他爸妈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方谨晨不会背叛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通,他心乱如麻,他现在只想去找方谨晨。
忽然一声粗哑的鸟叫惊醒他,他悚然抬头,看见一只乌鸦立在他车前,见他有动静便飞开。它嘴中金闪闪,细看下叼着条细链金项链。
陈孚下意识想到昨天送给余曙的项链,只当是余曙将项链扔了,恰好被乌鸦叼走,心里一紧感叹怎么还阴魂不散。
回过神来,他开车,经过看见鲟鱼的河边,他下意识转头,水被抽得只剩一半,露出河岸干涸的泥土和岩石,低低的水面上飘着猩红的血,不知谁死在了这儿,尸体支离破碎。
他打了个寒噤,要是没跑出来他也是这个下场 。
路上倒不那么冷清了,陈孚看见树一般高的蚂蚁,飞机般遮天蔽日的麻雀,九米多长的猫,身上都或多或少沾着血,黑洞洞的眼睛中尽是贪婪而血腥的光。四处都是动物的尖叫嘶吼。
陈孚狠狠踩油门开到240码,直往方谨晨家冲,竟真没有动物拦他!
走到门前他还是满心欢喜与委屈,只想被方谨晨抱在怀里亲热,可临敲门他突然停住。
他忽然想起昨天方谨晨就是在这里让他到家报平安,他忘了,方谨晨却没给他发任何消息。
不应该。
这不应该。
他想起余曙,再看看面前禁闭的门,瞬间清醒,毛骨悚然,心中冰凉凉一片。
是不是方谨晨坦白了,和余曙互通消息了,串通好了要杀他!
方谨晨背叛他了!
不,不。
他强迫自己冷静,他被余曙要杀他的事吓昏头了,不可能的,方谨晨不是这样的人。
但他难免心生怀疑,敲开方谨晨的门,神色不由自主便凝重起来。
方谨晨看见他,像是很吃惊,再看他一眼,眼中的光竟暗下来,有些难过似的,“阿孚,你怎么来了?”
陈孚没说话,只是观察他的神情,看不出半点愧疚,只有难过。
他肯定知道余曙的存在,但可能真没参与谋杀。
陈孚心下稍安,看着他的眼神温柔下来,伸手便要抱他。
狗叫声忽然惊雷般响起,他一惊,止住动作偏头看去,一只普通黄狗在方谨晨背后冲着他吠叫。
“哪儿来的狗,现在动物都很危险你不知道吗!”陈孚瞬间推翻刚才的论断,他知道方谨晨不养狗,昨天来也没有狗,这条狗只能是他新养的,想必就在他知道他脚踏两条船那段时间,为什么?补刀?
他心一凉,开始抽抽地疼,但现在不能示弱,他依旧死死盯着方谨晨,警惕他的动作。
他真怕方谨晨也想杀他。他们在一起八年了,他否认不了,他对他真有感情。
“它是我昨天下楼遇上的,昨天它还怀着孕,今天凌晨刚生了一窝狗崽。”方谨晨解释,神色除了落寞外便挑不出错,但话像是意有所指,“别怕,狗很听话,狗是认主人的。”
陈孚心中忍不住想,对,他不听话,他不认主人,他脚踏两条船,他狗都不如。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受情绪影响太大了。
勉强冷静下来,他笑笑:“不可能,你看看外面那群动物,哪个不吃人?猫吃人,狗也吃人!变大后的动物就是怪物,哪管什么狗屁主人!”
“阿孚……”
“方谨晨,”陈孚神色严肃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等着他的反应,“这狗迟早是个祸害,把它弄死,还有它生出来的,都弄死。”
方谨晨呆住,不认识他似的看着他。
“没听到吗?”说实话陈孚心里很紧张,生怕试探出来他不能接受的结果,“还是,你不想再听我的话了?”
方谨晨愣了几秒,忽然笑起来,眼睛却是悲哀的,那是种凄苦的笑。
他说:“你说的我当然会听,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只要……”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用那双悲哀的眼睛看着他,那样哀怨,那样缠绵,充满爱恋与乞求。
陈孚竟从他的难过中获得些许安慰,心终于安定下来,看起来方谨晨依旧爱他,离不开他。
他知道方谨晨想听什么,顺他的意道,“我爱你。”
方谨晨俯下身吻他,吻得很用力,拼命缠着他吮吸他不让他有退开的机会,直把陈孚亲得浑身发软。
一吻毕,方谨晨真去抓了黄狗和它刚生的四只小狗,装进塑料袋扔出窗外。
他家住十八楼,狗扔下去活不了。
陈孚很满意,上前亲吻,但方谨晨看上去并不很高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疑惑,方谨晨很依恋地回抱他,头埋在他颈间,许久才闷闷地问:
“你在感情上也是这么杀伐果决吗?”
当然不是,要是能果决一点他早出柜了。
他只能看他一眼,笑笑,“我倒希望。”
方谨晨像是很悲伤,可偏生他又是笑的,就这么笑着看着他,一言不发。
接下来当然是亲热,陈孚早忍不了了,今天遭遇了太多,他极渴望发泄,渴望方谨晨完完全全占有他压制他,渴望这样的安全感。
方谨晨今天也格外卖力,好像要把他捅穿弄烂,陈孚都觉得他好像要死在他里面。
昨天没休息好外加一早上的惊魂,陈孚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间觉得热,挤得慌,他忍不住睁开眼。
“醒了?”
是方谨晨的声音,他就在旁边抱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好像已看了许久。
“这是……”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们躺在沙发上,这儿是客厅,很亮堂很熟悉,这是……
“你家好温馨,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怎么说都不说,不请我来?”
方谨晨语气像是有些难过。
这里是他家,他和余曙的家!
“你想做什么?”陈孚虽一惊,但相信方谨晨不会害他,并没有多少惊慌。
“我说了,来坐坐。”方谨晨转头看他,好像是微笑的,“我就看看,看完后我绝不再来打扰你。”
“你发什么疯!”听他的意思像是以为自己要抛弃他!
“谨晨,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别骗我了。”方谨晨只是略显疲惫地笑起来,“昨天你女朋友和我联系,我都知道了,她也都知道了,她和你吵了吧,所以你今天来要和我断了。”
他忽然笑出声,“看来你断得也不是那么果决,怎么还断到床上了?”
“你胡说什么!谁要和你断!”陈孚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余曙她要杀了我!”
“杀了你……”方谨晨一愣,垂下眼若有所思般重复一遍。
“对。”陈孚急于阐明自己的心,说来讽刺,事到如今他终于有了承认的勇气,“方谨晨,我不想和你断,我想和你一辈子,以后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
“真的?”方谨晨双眼亮了一瞬,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暗下去。
许久他才问:“那你女朋友呢?”
陈孚都快气笑了,他原来在担心这个?
“你傻吗?她想杀了我,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况且我喜欢男人,我根本不爱她!”
“是吗?”方谨晨好像还是不信。
陈孚只好把他的脸掰过来,深情注视他,“方谨晨,我是认真的,我爱你。”
方谨晨的眼微微睁大。
陈孚主动吻上他的唇,而方谨晨迎合,一来二去不知怎的陈孚就被压在了沙发上。
说实话,在自己家做真有一种灭顶般的快感,他总感觉女友会随时推门进来撞破他们的好事,理智让他停下,但肉、体让他继续放纵,继续疯狂,两者对撞碰出别样的火花,他觉得和方谨晨的每一秒都分外珍贵了。
方谨晨也分外激动,发疯一般,亲吻着他的额头、他的唇、他的耳尖、他的脖子,一遍遍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陈孚听得好笑,捧着他的脑袋狠狠亲他一口,说我也爱你。
他好高兴,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以前错得离谱,出柜后可能存在的艰难和与爱人光明正大相守来比根本不值一提!有方谨晨在,他什么都做得到、抗得过!
事毕,温存后,陈孚懒得动,方谨晨先去浴室。但里面很快传来他的声音,
“阿孚,过来一下可以吗?”
毕竟是刚定了终生的爱人,总得给点面子,陈孚起身过去,走近时,有粘腻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在浴室里滑动,但瞬间就消失了。
方谨晨就站在门口,已推开门,陈孚脑子还未转过弯直直走过去,刚探头往浴室里看,背后忽然被重重一推,他一个踉跄倒进去!
背后门咔哒一声关上。
陈孚抬头,浴室的地上一片狼藉,地漏附近瓷砖碎了一地,一条比厕所还长的红色景观鱼蜷缩在狭小的空间中,鱼头靠墙侧对着他,漆黑的瞳孔印出他的模样,如实质的恶意直扎得他毛骨悚然!见陈孚进来,巨鱼扭动身躯,脑袋摆动时依稀可见其嘴里鲨鱼般的一排排尖牙。
“方谨晨你在做什么!”陈孚目眦欲裂,转身拼命按门把手,可门从外面被死死拽着不让他开!
他暂时放弃,拼命拍打门板,“谨晨!方谨晨!放我出去!”
方谨晨只是说:“阿孚,其实我知道你在骗我,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爱我,不可能承认我,我以前尚且还能接受,但现在不行了,你今天对我太好了,太好了,我不想离开你不想让你属于别人,我不想,我接受不了。”
陈孚瞪大眼睛,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不是早说得一清二楚了吗?他喜欢他,他爱他,他要和他一辈子啊,他怎么就听不懂,他怎么就……不信呢?
但方谨晨还在自顾自说:
“本来我昨晚就要死的,可是我想看看你和你真正爱的人的家是什么样,我没死;本来我打算离开后就去死的,但是你又给了我希望,你对我这么好,我好想你只属于我……我只能杀了你,你死了,你就永远是我的了,杀了你……”
巨鱼在背后翻腾,摆动着身子要将脑袋甩过来,分明生命已进入倒计时,但那一瞬间陈孚只觉得好笑。
他明明深爱着方谨晨,可八年,八年了,他在方谨晨心里只留下这么个形象?!
真怪啊,他说谎时一个两个上赶着信他,他说真话却没人信了!
这是报应吗?
他朝外面大喊:“方谨晨!我他妈就是被鱼咬成渣渣也不给你留半块肉!”
外面的方谨晨在笑,“我就知道你不要我,没关系,我和你一起死,我们都变成渣渣,永远混在一起。”
陈孚忽然笑了,笑得全身瘫软下来,他再没有挣扎的力气,坐在地上。
鱼自身后咬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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