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

　　知屿睁开眼时，刺眼的白光让他本能地抬手遮挡。视网膜上残留着图书馆暖黄灯光的残影，与眼前冷色调的荧光灯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哪里？"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大学图书馆查阅建筑史资料，为下周的课题做准备。指尖还残留着书页的触感，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旧书特有的油墨香气。但此刻，他正坐在一间陌生的教室里。
　　知屿迅速环顾四周。标准的中学校室，约三十张木质课桌整齐排列，窗外是阴沉得令人压抑的天空。教室里坐着二十几个学生，全都低头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低头，他发现自己面前也摊开着一张试卷。空白。
　　"同学，考试已经开始十五分钟了。"一个冰冷的女声从前方传来。
　　知屿抬头，讲台上站着一位戴黑框眼镜的女教师，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目光让他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更像是昆虫的复眼，无机质而多角度地反射着冷光。
　　"抱歉，我有点走神。"知屿试探性地回答，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异常清晰，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教师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笑容像是被钩子强行拉出来的。"那就请抓紧时间，考试结束铃响后，未完成试卷的同学将受到惩罚。"
　　知屿低头看向试卷，却发现原本空白的纸面上渐渐浮现出几行血红色的字：
　　【欢迎来到副本游戏】
　　【当前副本：死亡考场】
　　【玩家人数：30】
　　【通关条件：存活至考试结束】
　　【规则如下：】
　　考试期间不得离开座位
　　必须完成试卷上所有题目
　　老师提问必须回答
　　不要看窗外
　　如果听到哭声，假装没听见
　　字迹像是用真正的血液写成，边缘还呈现出湿润的质感。知屿下意识用指尖轻触，立刻缩回手——是温热的。
　　"这不是恶作剧。"他冷静判断，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作为一个习惯用理性分析解决问题的人，知屿强迫自己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现状上。
　　首先检查口袋：手机、钱包都不见了，只有一支黑色钢笔。身上还是那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长裤，但图书馆里穿的驼色大衣不见了。手腕上没有手表，但教室前方挂着一个圆形时钟——指针在倒着走。
　　窗外，灰暗的天空中飘浮着不自然的云团，像是被拙劣画师涂抹上去的。每当他不经意瞥见，那些云团就会扭曲成狰狞的面孔，又迅速恢复原状。
　　"规则第四条：不要看窗外。"知屿默默记下，转而观察其他"同学"。
　　他们都在埋头答题，动作整齐得诡异。最前排一个戴红发卡的女生突然转头，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她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
　　知屿猛地攥紧钢笔，指节发白。这不是现实世界，至少不是他所知的现实。
　　"第三排靠窗的男生，"教师的声音突然响起，"请回答：当x趋近于0时，sinx/x的极限是多少？"
　　所有"同学"齐刷刷转头看向知屿，他们的脸在转动过程中逐渐扭曲变形，像融化的蜡像。教室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规则第三条：老师提问必须回答。
　　"1。"知屿强迫自己保持声音平稳，"答案是1。"
　　教师歪着头，脖子像被折断一样倾斜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正确。但你的试卷还是空白的。"
　　知屿这才注意到，试卷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五道题目，全都是高数难题。他不是数学专业的，但好在平时涉猎广泛。
　　笔尖刚触到纸面，身后传来一声啜泣。微弱，但清晰，像是从地板下传来的。规则第五条：如果听到哭声，假装没听见。
　　知屿强迫自己专注于试卷，但哭声越来越近，最后仿佛就在耳边。冰冷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垂，有什么东西正贴着他的后背——
　　"专心答题！"教师突然尖啸，声音震碎了教室的几块玻璃。背后的寒意立刻消失了。
　　四十五分钟后，知屿写完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几乎同时，下课铃响起——是那种老式学校刺耳的电铃声。
　　"考试结束。"教师宣布，"未完成试卷的同学留下。"
　　五个"学生"僵在原地，他们的试卷突然燃烧起来，蓝色火焰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体。没有尖叫，只有□□烧焦的噼啪声和一股甜腻的腐臭味。
　　知屿强忍恶心，看着其他完成试卷的"同学"整齐列队离开。他注意到其中有几个人类模样的，表情和他一样惊魂未定。
　　"玩家。"知屿在心里判断，决定跟上他们。
　　走廊里，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布满了抓痕和干涸的血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抓住知屿的手臂："你是新人吧？第一次副本？"
　　知屿点头，不着痕迹地挣脱对方的手。
　　"我叫陈浩，第三次了。"男生推了推眼镜，"死亡考场是新手副本，只要遵守规则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他们身边经过，黑色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那人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侧颜——轮廓分明如刀削，眉眼冷峻，薄唇紧抿。他独自走着，周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那是沈墨，"陈浩压低声音，带着敬畏，"已经通关七个副本的大神，据说从没失手过。"
　　知屿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沈墨似乎察觉到视线，突然转头，漆黑如墨的眼睛直视知屿。
　　那一瞬间，知屿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那目光太锐利，仿佛能直接刺穿灵魂，看到所有隐藏的秘密。
　　然后沈墨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别看了，他不会搭理新人的。"陈浩拍拍知屿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安全区。"
　　知屿最后看了一眼沈墨消失的方向，一种奇怪的预感在心头升起——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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