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多年的哥哥找上门了

　　八九点的晚高峰不仅堵在路上，也堵在各个地铁上。张烨背着书包挤在一地铁的牛马里，高瘦的身形像是根吊在顶上的黄瓜，蔫瘦蔫痩的一条，无精打采。
　　地铁车厢里充斥着打工人的怨气，夹杂着手机外放的电音声和牛马怨气在天，声情并茂堪比歌剧演员的嗓门。
　　张夜上了一天专业课，下了课又匆匆忙忙的坐地铁赶去试课，和家长交接过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
　　他有些累了，一闭上眼那张张影的脸却又出现了在他的面前，心里就像是被蚂蚁咬了一样。
　　前天晚上刚刚补完视听说作业的张夜日常巡视微信，刚好在兼职群里看到一条找英语专业大学生家教的招聘信息，出价极高，疑似诈骗。
　　等张夜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加上那人的微信了。
　　发信息的人头像是简单的一片叶子，朋友圈三天可见，最新一条是一只脏脏的白色蓝颜猫，瘦瘦小小，嘎吱嘎吱的啃着被手拖着的猫粮，一边吃一遍舔爪子，吃完还要扑人要抱抱。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像是在夸它吃的干净。
　　张夜看两遍，就退了出去。
　　对面已经发来了家教的信息。
　　秉持着要钱就跑的原则，和他交涉了家教信息，约定好试课的地点时间，张夜反复盯着手机上回复家教薪资的信息，心里隐隐有些开心。
　　如果能拿下这份工作，下半学期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第二天下了课，张夜坐着地铁来到了小区，在微信上和雇主联系好后，保安给他开了门，还好心提示他往西第一栋就是他要去的那一家。
　　张夜一路上安安静静，现在心里却像打鼓一样紧张起来，想着等会的开场白，不知不觉就到了别墅前。
　　独栋带花园的小别墅，院里种着大片复色系的绣球花无尽夏，看起来被主人呵护的很好。
　　给张夜开门的人是一个笑起来很和蔼的阿姨，穿着围裙，像是刚刚听到门铃声匆忙赶来开门。
　　荀姨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在客厅等赵心怡回来。
　　在沙发上没坐多久就听到玄关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张夜回头，正好与拿着书包的张影对上目光。
　　男人眉目深邃，桃花眼眼尾上翘，半含秋水，气质温润却又让人移不开眼。身姿挺拔，白衬衫下包裹着有力的腰身，一举一动间透露着沉稳和自信。
　　张夜紧紧盯着他的脸，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感觉全身血液倒流，在经过每个脏器时迅速凝结，直到张影向他微笑示意离开，心脏的快速跳动还响彻在耳侧。
　　张夜对自己的失礼感到烦躁，迅速调整好状态打起十分警惕进入试课的环节。
　　反观于他的紧张和忐忑，赵心怡相对比较随意，还很有兴趣的调侃张夜长得很像最近很火的小明星。被她这样一打岔，张夜反而放松了下来，后面的进程进行的很顺利。
　　临走时，赵心怡还要他下次可以晚点来。
　　回到宿舍，张影依旧没有放过张夜。
　　张夜又梦见了妈妈去世的时候，那时候他在灵堂里守着妈妈，瘦瘦小小的一个，跪在牌位前，前来吊唁的亲戚在外面和哭诉的姑姑说着体己话，可怜他年纪小没了妈可怎么办。过去这么多年，张夜依旧记得那几天屋外传来的重复着他可悲命运的话，仿佛魔音贯耳，经久不消。
　　晚上他又怕又不舍得待在灵堂，低低的压着哭声，希望妈妈怜悯他，回到他的身边，也等着张影回到他的身边，抱着他带他离开。
　　他就站在屋门口的杨树下，看着叶子新生又败落，一年又一年，直到他考上初中，考上高中，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回去过，张影都没有出现。
　　在梦里，那种等待的煎熬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深深扎进他的血肉里。
　　凌晨三点醒来时，张夜摸着自己被汗水湿透的头发，心里又想起他，人也恍惚起来，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林寻桉和赵宇的呼噜声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比个高下。张夜翻身下床，拿着桌上的水杯去了阳台。
　　虽然已经到了六月盛夏，夜晚的容城依旧刮着凉爽的风，吹散张夜被汗浸湿的头发，夜晚的寂静也让人渐渐静下心，张夜清醒了许多，翻看着手机里夜猫子发来的信息。
　　那个简单的叶子头像又出现在了眼前。
　　张夜点开头像看到一条新的朋友圈。
　　一张夜景图，又是那只白猫。
　　只是这次他毛发已经洗净，蓝色的眼睛有种特殊的感觉。
　　把他高高托起的那只手上带着几道浅红色的划痕，手腕上白色表盘精致典雅，设计独特。
　　张夜的手停在这张照片上，反复放大后看清了手背上树叶状的浅红色胎记。
　　是张影。
　　他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印记。
　　“哥哥”
　　接下来的一周张夜都在见到张影恍惚中度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见到抛弃自己的哥哥是愤怒多一点还是不可思议多一点。
　　每每夜里辗转反侧，张夜都想大胆一点过分一点，冲动的想要现在就告诉张影他是他抛弃了七年的弟弟，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抛弃他，为什么连妈妈死了都不回来，冲到他面前暴打他，让全世界看看这个抛弃亲人的恶毒哥哥。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不怪哥哥，这不怪哥哥。
　　张夜煎熬又难过，他发现自己不恨张影，这比什么都让他失落。
　　张夜的失落仿佛一颗忧郁的种子在他身上生根发芽，在宿舍里明显的让人不可忽视。
　　林寻桉观察了他好几天，和赵宇打算着借着生日的机会叫上社团和学生会的朋友一起聚餐，也借此给张夜找一个喝酒发泄谈心的机会，好好安慰突然发霉枯萎的张夜，彰显宿舍友好兄弟情。
　　张夜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开着的几瓶酒已经见了底，十几个人坐了两大桌。
　　少年瘦高的身影自远处浮现，晚风吹过眼前的细发，带起他的衬衫一角，浅蓝色牛仔裤白球鞋，扑面而来的清爽的少年感，在夜晚尤其引人注目。
　　“叶子，这边。”赵宇叼着嘴里的串向他招手，喊他过来。“你可终于忙完了，蛋糕都切过了。”见他过来把一小块蛋糕递给他。
　　“谢谢赵哥。”张夜连忙给他道谢，换来赵宇的一个拍拍。
　　他们宿舍是四人混寝，大一刚开学，建筑学院的舍友就因病休学了。
　　他们三个人相处也算和谐，张夜是年纪最小的，经常受他们关照。张夜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记得。平时课上代答到，带饭，取快递能帮就帮。
　　这次林寻桉生日其实也想要借这次机会给喜欢的女生表白。张夜的书包里现在还装着林寻桉托他下班后买的玫瑰花，就等他表白的时候递过去了。
　　想起等会林寻桉即将完成的好事，张夜郁闷了几天的心情也好转起来，连吃了几串烤羊肉，辣的他喝了几杯啤酒，还被赵宇笑话人菜瘾大。
　　张夜虽然是北方人，却不是很能吃辣，每次都要被辣的脸红。
　　桌上几人都喝了酒，哄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隔壁酒瓶破裂的声音和女生尖细的叫声打破这段笑声。
　　等几人睁着半醉的眼反应过来时，林寻桉已经和一个高大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打翻了桌子和酒。
　　张夜和赵宇急忙上去拉他，却又被其他人拦住，纠缠在一起。
　　尖叫声，劝阻声，桌椅掀翻，玻璃打碎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听不到除了打斗以外的任何声音。
　　喝了酒就不要命，打急了眼，缠着人不放。等打碎的玻璃片带着张影的血划过他的脖颈时，张夜脸上的红潮渐渐消去，看着眼前不该出现的人和一片狼藉，才渐渐反应过来完了。
　　张影和张夜几人连着那个闹事的男人几个一群乌泱泱的都被警车拉走教育。
　　站在警局里，张夜觉得自己那几分酒意还没有消散，频频抬头确认自己没有因为醉酒眼花。
　　真见鬼。
　　怎么哪里都有他。
　　张影回头时正好对上他猛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一头乱发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犹如风中生机勃勃的野草。
　　张夜不懂自己在别扭什么，反正张影也没有认出他，认出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他又不管他。这样想着，一颗心也渐渐沉下来，慢慢变慢，慢慢变淡。
　　张影看着他瘦削的身形，抿了抿唇，嘴边的笑还是闷了回去。
　　等警察叔叔挨个教育完后已经快到宿舍关门的时候了。
　　门口停了张影助理的车，害怕赶不及回去的几人就这样坐上了张影的车。
　　张夜坐在后排，望着副驾上的张影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事实上，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车停在熟悉的校门口。
　　张夜几人下了车，赵宇几个异口同声的向他道谢。，等几人说完，躲在后面的张夜才慢吞吞的说，“谢谢你今天帮我，要不是你，我今天估计就要进医院了。”
　　张夜抬头瞟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人，声音干巴巴的，喉咙发紧。
　　没曾想刚说完，张影直接下了车。
　　张夜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张影看起来是身姿挺拔不张扬，可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很大一只，轻轻松松将张夜挡在身前。
　　他似乎心情很好，一点也没有因为搅进麻烦事事的烦心感，好整以暇的欣赏着他的无措，却又假装仁慈，大方开口顺便将药塞在张夜手里。
　　“没关系，回去好好上药。”
　　男人声音温和，语调微扬，又清又缓，干净又清冽，亦如多年一样。
　　张夜呆呆的拿着药跟着赵宇他们回去了。
　　第二天醒来，张夜才想起昨天张影好像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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