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弦

　　第一章暴雨前奏

　　高二开学的暴雨敲打着教学楼玻璃，周延蹲在新生报到处角落，手指反复摩挲校服第二颗纽扣的线头。锁骨下方的烫伤疤被汗水浸得发痒，那是十二岁时打翻开水壶留下的痕迹。走廊瓷砖上的积水映出模糊人影，往楼下看穿破洞牛仔裤的男生正用红棉吉他抵着墙角，后颈的闪电纹身沾着雨水，像道未愈的伤口。

　　"林野！又迟到！"教导主任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
　　男生回头，耳骨上的银色耳钉晃了晃转身倚在墙上："墙都被雨冲垮了，不如改成乐队排练室。"他踢了踢脚边的红砖，砖面上"欢迎来到废墟"的红漆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极了周延草稿本上总写歪的感叹号。
　　教导主任气的脸色发青又说不了什么只能说道“你回去给我写2000字检讨”

　　下午的数学课上，周延的铅笔第三次断在函数图像旁。前排的林野突然转身，往他桌上丢了把卷笔刀："用这个。"刀柄上"野"字的刻痕被磨得光滑，刀刃沾着新鲜的铅笔灰。
　　"谢谢。"周延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原来会说话？"林野挑眉时，耳钉在阳光下划出银弧，"你画的正弦曲线，和我写的《锈色黎明》副歌很像。"他指尖点了点草稿纸，周延这才发现抛物线的弧度确实和乐谱上的滑音符号有些相似。

　　机械表在掌心轻轻震动。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三个月前车祸后，周延花了整个暑假才把散落的零件拼回原样。表冠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让他想起父亲醉酒后摔碎吉他的声音——那时他总躲在衣柜里，听着客厅传来的巨响，数着心跳等天亮。

　　"下节课去天台？"林野突然凑近，身上混着烟味和雪松香水，"教你弹《致爱丽丝》，破弦版的。"
　　周延下意识攥紧袖口，烫伤疤在布料下硌得生疼。母亲昨晚替他涂去疤药膏时说过："玩音乐的人都靠不住。"但此刻林野的眼睛亮得像暴雨中的闪电，让他想起父亲藏在衣柜深处的电吉他，琴颈内侧也有个模糊的"野"字，不知是不是刻上去的。

　　暴雨在课间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周延摸出机械表，秒针停在10:00——父亲正是在这个时间出的车祸。远处传来林野的吉他声，走调的《致爱丽丝》混着雨声，竟让他想起殡仪馆里播放的父亲生前录音，中间夹杂着几句模糊的"小延..."

　　放学时，林野塞给周延一颗橘子糖："尝尝，野果牌的。"糖纸边缘有整齐的齿痕，周延咬开糖块，酸甜混着铁锈味在舌尖散开——原来糖块角落沾着点铅笔灰。他望着林野在雨里奔跑的背影，闪电纹身在湿透的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突然发现对方后颈的痣和父亲照片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便利店的关东煮冒着热气，周延摸出机械表看了看时间。又把糖纸折成小船放进校服口袋，第二颗纽扣终于彻底掉了下来，露出那道淡褐色的烫伤疤，在暮色中像片风干的橘子皮。

　　有些相遇就像暴雨冲垮的墙，看似偶然，却早在岁月里埋下了裂缝。周延不知道林野的闪电纹身和父亲的吉他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他清楚，从接过卷笔刀的那一刻起，自己平静的生活已经出现了第一道缺口，如同暴雨中的梧桐墙，再也无法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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