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渺小爱你

　　针尖刺破校服内衬的第三十七次，楚沁听见了林小雨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疯啦？"林小雨一把按住她的手，"被教导主任发现你在校服上绣花，非得让你写三千字检讨不可！"

　　楚沁用舌尖舔掉指尖渗出的血珠，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阳光透过美术室窗帘的缝隙，在她手背投下细长的光带，照亮了那朵半成品的暗红玫瑰。花瓣边缘用了特殊的锁链绣，像一道逐渐愈合的伤疤。

　　"反正缝在里面又看不见。"她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颈，耳后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上周偷偷在图书馆《花卉图鉴》里学的新针法，要用三股线交替缠绕，比想象中费神得多。

　　林小雨凑近打量那朵玫瑰，突然压低声音："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传言吧？"

　　楚沁的针尖顿在半空。她知道好友指的是什么——校园论坛里飘红的热帖《高岭之花陆冬的十七个秘密》，第三条写着：他右眼睑下的泪痣对红色异常敏感。

　　"胡说什么。"楚沁把校服翻过来，规整的深蓝色立刻掩盖了所有叛逆痕迹，"我只是喜欢刺绣。"

　　"得了吧。"林小雨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划开相册，"去年运动会，陆冬是不是盯着你看了整整三秒？当时你耳朵上戴着红色耳钉。"

　　照片上，穿白色运动服的陆冬站在领奖台边缘，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楚沁记得那天，她刚打完耳洞第三天，耳垂还肿着，却执意戴上那对暗红色的小圆珠。

　　"他看的是我后面的横幅。"楚沁熄灭屏幕，针线在指间翻飞，"再说他根本不认识我。"

　　"那可不一定。"林小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陆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全校学生的学号他都能背出来。上周二他在图书馆借的《花卉图鉴》，第二天就出现在你的课桌里——"

　　美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针线包从楚沁膝头滑落，五颜六色的绣线滚了一地。学生会纪检部长周野站在门口，袖章上的金属徽章闪着冷光。

　　"又在违规改造校服？"周野弯腰捡起一根红线，在指间绕成圈，"楚沁同学，这学期第三次了。"

　　楚沁迅速将校服塞进抽屉。周野的视线扫过她泛红的耳尖，落在散落的绣线上。他今天喷了柑橘调的香水，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上周四晚自习后，楚沁亲眼看见他在自行车棚后面抽烟。

　　"只是家政课作业。"她挤出乖巧的笑容，"缝纽扣的练习。"

　　周野轻笑一声，从记事本撕下一页拍在桌上："放学后留校检查，老地方。"转身时他故意碰倒了针线盒，银针落地的声音像一声嘲弄的响指。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小雨才长舒一口气："周野怎么老找你麻烦？该不会..."

　　"因为他表姐是教导主任。"楚沁低头捡拾散落的针线，发现少了那根最常用的玫瑰针——针鼻处缠着红色标记线的特制绣针。她膝盖着地搜寻，却在储物柜底下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

　　一枚银色领带夹，造型是缠绕的荆棘，内侧刻着"L.D."。

　　"这不是..."林小雨瞪大眼睛，"陆冬的？他上周美术公开课戴过！论坛都炸了，说这种复古款式是陆家祖传的..."

　　楚沁的拇指摩挲过凹凸的刻痕。领带夹沾着些许灰尘，显然遗落已久。她鬼使神差地将其揣进口袋，布料内衬的玫瑰纹样擦过手腕，像某种隐秘的呼应。

　　放学铃响过二十分钟后，楚沁才磨蹭到学生会办公室。夕阳将走廊窗棂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数着地砖上的光斑，在第七块阴影里停下脚步。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执声。

　　"...没必要这么针对她。"一个低沉的男声说。楚沁透过门缝看见半截白皙的手腕，指节分明的手正翻动着她被没收的刺绣样本。

　　周野的声音带着讥诮："陆大会长什么时候对违纪行为这么宽容了？"

　　楚沁的呼吸一滞。那个背对门口的身影转过身，夕阳为他镀上金边，右眼睑下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在侧光中格外清晰。陆冬指尖捏着的正是她上个月绣的彼岸花，红线在暮色中艳得像血。

　　"艺术创作不算违纪。"陆冬将刺绣样本放进抽屉，"校规第七章第四条，课外艺术活动受校方保护。"

　　"你背校规的样子真让人恶心。"周野突然提高音量，"就像你爸当年——"

　　门被猛地推开。两人同时转头，楚沁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枚荆棘领带夹。陆冬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来交检查。"楚沁干巴巴地说，视线却无法从陆冬的领口移开——那里本该别着领带夹的位置空荡荡的，锁骨处露出一小段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伤的痕迹。

　　周野冷笑一声，甩上门扬长而去。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楚沁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陆冬向她走来时，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办公桌边缘。

　　"你的东西。"陆冬拉开抽屉，取出整整齐齐的一摞刺绣样本，最上面是今早那朵未完成的玫瑰。每个作品都贴着便签纸，标注着日期和天气状况。

　　楚沁瞪大眼睛。这些本该被周野锁在违纪物品柜里的刺绣，竟然全被完好保存着。她伸手去接，陆冬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领带夹。"他声音很轻，拇指按在她脉搏跳动的位置，"你捡到了。"

　　这不是询问。楚沁张开汗湿的掌心，荆棘图案在夕照下闪着微光。陆冬没有立即取走，而是用食指点了点其中一根尖刺。

　　"知道吗？"他俯身时雪松气息笼罩下来，"有人说我的泪痣会杀人。"

　　楚沁仰头直视那颗近在咫尺的泪痣。它确实像某种危险的印记，在黄昏光线中泛着诡异的暖调。

　　"但没人告诉你——"陆冬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它只对绣玫瑰的人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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