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权

作者:肉沫酒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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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噩耗


      施延挑开帐篷的一边,折出痕,挡住绝大部分寒气,抬眼瞄北境这个苦寒之地的山川。

      夕阳照射着雪山,映衬下重重叠叠的雪山边缘也渡上了金边,零星的树木也落下了层雾霭,虚幻的不像人间,山脚小道颇为曲折,一里路硬是要绕个十八道弯才肯罢休。

      呼了口白气,施延眼睛酸涩,放下手,便不再理会。

      南方温湿气候下养出来的人,最是怕冷,现在哪怕才是入冬,都能吓跑些许水乡暖花。

      施延眼尾发红,总觉不好受。

      君子仪态端方,方为雅。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古有荣毅王腿瘸而被废除,如今他施延行路跛脚,封地又在偏寒之地,他也知冷暖,意志消沉。

      他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般,反复回忆着从小到大的事,可消沉的晦暗带来的,只有痛苦与训斥。小时候被父皇不以为意的训斥被修饰打造,冷峻与责怪被放大,低谷下的卑微从龟裂的大地下肆意疯长,侵略理智,诞下古怪与疯癫。

      “他是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这也优柔伤感,如何是好男儿?亏我父亲还请他一同出来围猎!”

      男人的声音又一年在帐篷外响起,清脆响亮。

      北境在很多年前,是个外界,安居的都是蛮族,鼻梁比汉人高,眉眼深邃,盛产美人,汉人皇帝派人去攻打,这地界便成了汉人地界,封蛮族首领为地王,世代守住北境。

      帐篷外浓眉猫眼的男人环住头盔,另一只手架撑开卷曲的黑色长发,那是他的骄傲,他有父辈的特征,善骑射,勇猛强壮,身上流淌的血液,是世代传承的信仰与信念,像山神阿嬷一样亲和,护佑着他生长,扎根大地。

      哥哥拉住他,不想他多说话,怕是这位藩王没有准备好。

      在北境臻御族眼中,男子就是要高大勇猛才好,新任藩王的腿疾,不能上马骑射,不能勇猛如前,那也是可悲可叹。

      在臻御族眼中,请藩王打猎,寓意祝福他早日过坎,做个男子汉。但在习俗不一样的长安,这是讽刺,是伤口上加了粗盐。

      一来二去,这藩王也未好好见过这儿的人,都是母妃给他搭理,臻御族尊称她为阿嬷主。

      冬猎后的大地焕发出生机,粉报春,蒿类,爬地菊疯一样蔓延大地,暖气回春,施延好歹能下地游走了,骨头也不再疼痛难忍,却吹不得冷风。

      他倚在床边,窗柩掩得半帘消瘦,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模糊不清,余光却异常清晰,只有半卷残页留案几。

      “哼,领兵南下,部署呢?后方薄弱,不见敌军踪影,若是摸索着到了后方,围剿又该如何……三叉戟战术?哈哈哈,莫要招笑了,敌师若是射箭又该如何?形成个戟状不散开,敌师不是更好包抄了么……会散开?那个有慧根的人不会想着在你散开之前包抄……真是……纸——上——谈——兵——!!!”

      纸上谈兵四字尤为刺耳,那是他年少得意嘲笑他人战术时所言之词,如今却无一不在彰显他更配的上这几字。

      他一想着平日与他交恶的人说不定就在笑着他成了这纸上谈兵的人,便是眼珠子湿润难耐,上前一步,却跌落下,发丝与肌肤紧贴,多日失眠发红的眼眶执着的厉害,手颤巍巍地扑腾过去把桌上的书扔了。

      地面传来寒意,透过衣料,穿过骨头,带来痛苦与不甘。

      挣扎一下,索性妥协,翻身用背朝地,汗水使得发丝与脸庞交错服帖,月光在乌云的干扰下,在他狼狈的面庞里来回踱步。

      往日的倨傲被推到,不甘,无能,无奈,愤怒相互交织,杂糅,汆在一起,酿成一壶烈酒,明知沉溺其中,却无法自拔。

      讨厌小弟哭声的他,泪水却再也忍不住从眼沟中留下,与鬓发染在一起。

      一边高几白海棠,须知几分凉薄意,巧落伴君眼尾旁。

      眼尾合上他最后一丝自尊,海棠花也恰好倚在鬓边,悬月清屏,多添凄凉。

      “哥哥,母妃,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让意儿一起……去……好不好,不要……留下……意儿一个人,母妃!哥哥!,呜呜呜……”一母同胞的弟弟抽噎着,豆大的泪珠在包子一样鼓的双颊落下。

      母妃的声音在轿辇外响起:“哥哥生病了,没人陪着,母妃不放心,意儿乖,这儿还有皇后娘娘,等母亲回来,乖乖的好不好?”

      “那……那你们去多久?”

      “很快……,小十二,我们很快就从封地上回来,对!很快,我们就回来和意儿团圆……”

      光从象眼里穿过,朝阳刺激着眼睛,猛然睁眼,天亮了——

      在地板上睡了一晚,起身不禁一凉,腿也很不利索,起身的功夫,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却不管不顾,一手掀开门,穿过月洞门,沿着游廊,跑去母亲院子。

      梳妆水泛着星点的红绿光,是脂粉。女使端着盆出来,还没到暗渠,抬头,就见了眼前封魔了般衣衫不整的施延,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是谁,惊的盆滑脱手,砸在地上,声响沉闷,伴随着尖叫声梳妆水点在衣衫与鹅卵石地面,惊了屋内的嬷嬷。

      屋内嬷嬷起身,齐齐对视下,又惊又讶地请了施延进屋。

      “母妃?弟弟呢?我想他了,接他过来,好不好?”

      多日不言语的儿子近乎成句的话语,让贵妃喜极而泣:“我的儿!你肯与我言语了!”

      而施延却还是近乎疯狂的偏执,拉住母妃的手,“弟弟呢?”

      一阵鞋底敲击木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廊下只一声:“不好了,娘娘,十二殿下薨了!”

      贵妃闻言,吸了口气,一喜一悲下,就上不来气了,倒在才着装理好的圆状拖地衣衫上,及时被人架住,倒地一侧金簪早早滑落,打在地面,在日光下弹开了一缕细软的金线变了形。

      一切都晚了!

      施延抱住母妃,第一次像个藩王般有担当地主持大局,“叫大夫!”

      婢女愣神片刻,嬷嬷指着门外,着急的努嘴,“去啊!”

      这时,婢女才忙着跑出去了。

      着急忙慌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大夫,嬷嬷,小厮,小雀鸣啼,在施延耳中,却只是嗡嗡的耳鸣声。

      他不相信,他疯了一样跑出屋子,眼前跑过奔来的大夫,交错的婢女,一切都太陌生,又很熟悉。

      抬眸,是初生的骄阳,耳鸣让他异常烦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明明,小弟在印象中还在抱着自己哭。

      他猛然抬头,眼前是阳光下虚影的红光与橙光,转身想要抓住,却是只有绿叶与光辉的残影……

      明明,他已经想开了,他已经妥协了,他已经接受了,他只想把弟弟找过来,他们远离京城的喧嚣,安稳度过一生……

      在婢女的惊呼中,施延缓缓倒在了院中鹅卵石上,爬地菊盛长在周围,施延苍白的脸颊下是一片小片花裀。

      一时间,老嬷嬷急的无可奈何,一时间,大夫看了贵妃,又跑着去瞧藩王,跨门时着急,被门槛绊倒,药箱砸在地上,脸磕在地上,被婢女围上拉起,手还颤巍巍指着藩王的方向。

      一个婢女眼力见的拍拍身边的同伴,同伴忙过去捡药箱。

      一行人搀扶着大夫去了里屋,藩王被人抬进来,才只是霎时间。

      老嬷嬷谴人去了地王府邸请地王,卷发的男子被父王托去看护。

      驭马疾驰,带动的风牵动他的卷发,还有阿妈给他编的小辫,发丝上细小的珠石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颈。

      他并不喜欢这个藩王,没能力的统治者不足以得到他的尊敬,在他眼里,躬亲治水授人耕织之术的贵妃娘娘才是个女英雄,这样柔弱的男子,只是腿瘸了,又不是跑不得了,想当年阿爷就是被敌人射瘸了腿,不也还是征战四方,护卫族人甚至家国的万全!

      可是没甚办法,哥哥们出城练兵了,阿弟太小,阿爹事物繁多,他一个男人也没有没用到要让妹妹阿妈出面,便驾马飞奔,去了藩王府邸。

      才下马,姑姑一面给他引路,一面给他说了情形:“三世子,我家娘娘才梳妆,小心转角”一路上姑姑急的跑在前头,来不及给他掀开挂的半帘,“王爷便过来了,问十二殿下,谁知小厮来传,殿下远在京都”

      “砰——”

      姑姑才来不及这世子撞了柱,忙扯着世子衣袖往前走,“薨了!”

      他摸摸脑袋,不在意痛处,脚下带风,恐慢一步,穿过月洞门时,忘记抬高腿过门槛磕了一下脚也不在意,愣着面,怪不得如此急。

      姑姑这次倒是记得拣起一边长势茂盛的柳枝,让他先过,“如今便是惊的我家娘娘王爷都倒下了,我们一众奴仆,不好僭越掌事,只请了世子来。”

      一路磕绊,在游廊下游走,话罢,也到了后院。

      世子只觉得棘手,早知道这般复杂的事情还是让父亲来好了,随手拉了个婢女,如此焦急的时刻,谁也顾不上礼仪什么了,“快去前院,拉个小厮,告诉我父亲和母亲这事儿的全貌,去!”

      姑姑眼瞧,拉住女娘,“我去!我去!”

      话罢,只留下披帛在身后的风中摇曳,直至身影在拐角下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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