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生存希望
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在街角打转,秦阳缩了缩脖子,把露着棉絮的夹袄又裹紧了些。他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却还是努力挺直了脊背——不能让妹妹看出他的虚弱。
"哥哥,我饿。"三岁的秦雨拽着他的衣角,小脸冻得通红,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委屈。
秦阳蹲下身,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拂去妹妹头发上的草屑。"小雨乖,哥哥这就去干活,晚上给你带热馒头吃。"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感到脸颊被寒风吹得生疼。
"真的吗?"秦雨的眼睛亮了起来,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秦阳勾住那根细小的手指,心里却沉甸甸的。昨天在城西李记酒楼说好的,倒一天恭桶给五个铜板,可掌柜的眼神闪烁,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安顿好妹妹在破庙角落的草堆上,秦阳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这是他和老乞丐学来的,火不能太大,不然庙祝会赶他们走;也不能太小,不然妹妹会冷。临出门前,他把唯一的一条破毯子严严实实地裹在秦雨身上。
"哥哥天黑前就回来。"他亲了亲妹妹的额头。
"哥哥小心。"秦雨乖巧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秦阳用草茎编的小蚂蚱——那是他唯一能给的玩具。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秦阳加快脚步往酒楼跑去。迟到了工钱会扣,这个他懂。八岁那年,养父带他去帮工,就因为晚了一刻钟,半天的工钱就没了。
李记酒楼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馆子,三层木楼漆得朱红,檐下挂着大红灯笼,还没到午时就已经有客人进出了。秦阳从后门溜进去,浓重的油烟味和酒菜香混在一起,让他空荡荡的胃一阵绞痛。
"小崽子来得倒准时。"负责杂役的王二叼着根草茎,斜眼打量着他,"知道规矩吗?"
秦阳低着头:"知道,倒恭桶,擦干净,不能有味道。"
王二嗤笑一声:"还有,别惊扰了客人。要是让贵客们闻到半点臭味,你一文钱也别想拿。"
后院的恭桶堆成了小山,秦阳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十一岁的孩子,胳膊细得像麻杆,却要搬动比他腰还粗的桶。第一个桶盖子一掀,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他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不能吐,吐了就没工钱了。"他咬着嘴唇告诉自己,用破布堵住鼻孔,开始一桶一桶往外运。
正午时分,太阳高挂,秦阳已经来回跑了十几趟。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又在寒风中结成冰碴,刺得皮肤生疼。他的手指被木桶边缘磨出了血泡,一走神,一个桶歪了一下,溅出的秽物弄脏了他的裤腿。
"小杂种!找死是不是?"王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巴掌扇在秦阳后脑勺上,"知道这裤子值多少钱吗?从你工钱里扣!"
秦阳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养父说过,穷人的眼泪最不值钱。他默默擦干净地面,继续干活。
到了申时,秦阳已经搬完了所有恭桶,正在用稻草和清水一遍遍刷洗。他的腰疼得直不起来,手指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却还是坚持着——五个铜板,能买三个馒头和一小块猪油,够他和妹妹吃两天了。
"干完了?"王二晃悠过来,踢了踢洗刷干净的恭桶。
秦阳点点头,期待地伸出手。
王二却皱起眉:"东家说少了个银勺子,是不是你偷的?"
秦阳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我、我没有......我一直在后院干活,连前厅都没去过......"
"小贼骨头还挺硬!"王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搜了身就知道了!"
粗糙的大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秦阳又羞又怒,却不敢反抗。突然,王二从他怀里掏出个东西——是早上妹妹给他的草蚂蚱。
"这是什么?"王二眯起眼睛,"藏得这么严实,肯定是赃物!"
"那是我妹妹的玩具!"秦阳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还给我!"
"还敢顶嘴?"王二狞笑着,当着他的面把草蚂蚱撕得粉碎,"小贼,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秦阳护住头蜷缩在地上。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他咬破了嘴唇也不敢哭喊——妹妹还在破庙里等他,他不能死,死了妹妹怎么办?
"打死这个小贼!"不知何时围上来几个伙计,有人用脚踢他的肚子,有人拿扫把打他的背。秦阳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闪过妹妹的脸。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住手。"
一个清冷的女声穿透了嘈杂,像一道月光照进黑暗。秦阳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透过血雾,看到一个白色身影站在后院门口。
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腰间系着条淡青色丝绦,上面挂着块莹润的玉佩。她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此刻正冷冷地看着王二等人。
"这位姑娘,后院污秽,您还是......"王二堆起笑脸迎上去。
少女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秦阳身边蹲下。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秦阳感到一只微凉的手搭在自己腕上,接着一股暖流涌入体内,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他们为何打你?"少女问道,声音不大却清晰。
秦阳张了张嘴,却吐出一口血沫。少女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塞进他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从喉咙流向四肢百骸。秦阳终于能说出话来:"我...我来倒恭桶...他们说好了五个铜板...干完活却说...说我偷了银勺子..."
"可有此事?"少女站起身,目光如电扫向王二。
王二额头冒汗:"姑娘明鉴,这小贼确实偷了东西,我们只是......"
"撒谎。"少女打断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轻轻一抖,符纸无火自燃,"真言符下,无人能说谎话。"
符灰飘散,王二的脸色突然变得呆滞,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是...是东家吩咐的...说用童工不给钱...要是敢闹事...就找个由头打一顿..."
少女眼中寒光一闪:"好一个黑店。"
她转身扶起秦阳,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银子扔在地上:"这是他的工钱和药钱。若再有下次......"她指尖轻弹,一道白光闪过,院中一块青石板"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王二和伙计们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秦阳被少女扶着走出酒楼,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冷的,而是后怕——刚才差点就死了,妹妹还在破庙里等着......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少女问道。
秦阳犹豫了一下,破庙不是个好地方,但他别无选择。"在...在城外的土地庙..."
少女点点头,竟一把将他抱起。秦阳惊呼一声,下一刻,耳边风声呼啸,周围的景物飞速后退,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们已经站在了破庙门口。
"哥哥!"
秦雨从庙里跑出来,看到满身是血的秦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秦阳想抱住妹妹,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少女见状,又取出一粒药丸给秦阳服下,然后轻轻摸了摸秦雨的头:"别怕,你哥哥会好的。"
她环顾四周,破庙漏风漏雨,角落里堆着些发霉的稻草,这就是两个孩子的"家"。少女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们的父母呢?"
秦阳靠在墙边,缓过气来后,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的身世——五岁被遗弃在路边,被一对老夫妇收养;八岁那年,他在雪地里捡到了被遗弃的女婴,就是秦雨;三个月前,养父母相继病逝,十一岁的他带着三岁的妹妹,开始了流浪生活。
少女听完,沉默良久。夕阳从破窗照进来,给她完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我叫苏清羽,昆仑山玉霄宫弟子。"她终于开口,"你们可愿随我去昆仑?"
秦阳愣住了:"昆...昆仑?"
"三个月后是昆仑山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之日。"苏清羽解释道,"任何人,不论出身,只要身具灵根,都可拜入仙门。即便没有灵根,山中也有杂役之职,总好过在这里挨饿受冻。"
秦阳低头看着怀里的妹妹,秦雨正用小手擦他脸上的血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冬天很难熬过去。可是昆仑山...
"仙长...我们这样的...真的可以吗?"他声音发颤。
苏清羽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修仙不论出身。况且..."她看了眼秦雨,"你妹妹年纪尚小,若真有灵根,前途不可限量。"
夜幕降临,破庙里燃起了篝火。苏清羽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包点心和一壶热茶,秦雨狼吞虎咽地吃着,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秦阳却吃得很少,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和顾虑。最终,他鼓起勇气问道:"苏仙长...为什么要帮我们?"
苏清羽望着跳动的火焰,轻声道:"三十年前,我也是个被遗弃的孩子,是师父在雪地里捡到了我。明日,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修仙之路很是艰难,我会在昆仑山等你们"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洒落,秦阳看着熟睡的妹妹,又看看正在打坐的苏清羽,明明少女的长相,未曾想竟然三十多岁了,心中第一次升起了希望。也许,这就是命运给他们的转机。
三天后,当秦阳和秦雨跟踏上前往昆仑的路时,他回头望了望生活了十一年的小镇。前路未卜,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机会。
"哥哥,我们要去当神仙了吗?"秦雨仰着小脸问。
秦阳握紧妹妹的手:"我们要去试试。无论如何,哥哥都会保护你。"
这条路的尽头,或许就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