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如年

　　夏日的蝉鸣还很聒噪，月光尚未隐去，太阳还在云层里酣睡，林沐白背着书包，两手提着两大袋子菜艰难地挤上客车。然后找了个比较靠前的座位坐下。只是难闻的汽油味混和着其他汗味以及不知名的味道涌入鼻腔，那感觉并不好受。她把菜放下后就扯了下衣袖捂住了鼻子。洗衣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她好受了很多。虽然这辆客车坐了好几年了。但是她还是会有些晕车。上车给完车票后，索性捂住口鼻，闭目养神，今天5点多就起床了。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够她眯一会了。
　　售票阿姨吼着嗓门清点完人数，客车开始发动，在寂静的山路上向前行驶。一路上免不了弯弯绕绕，稍有颠簸。
　　C市一向以山地地形出名，更何况是他们这偏远的县城和村庄。她每次去县里，从家出发到车站都要一个小时，再坐客车也要两小时。最后还得又坐40分钟公交去学校。每次出行都颇费周折，但想到能去学校，林沐白还是欣喜的。
　　两个小时后，林沐白终于到了云县的车站。她背好书包，又提起那两个大袋子，坐到公交车站。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在夏日里散发它应有的光和热，套着薄外套的林沐白感到有些热，冒了些汗。但她手不得空，刚好下一趟公交来了，她就急忙挤了上去。
　　又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林沐白来到一个小区前，和门卫打了声招呼。门卫叔叔笑着给她开了门。林沐白也报以笑意。
　　坐上电梯来到一户人家前。林沐白放下袋子，抬起被勒得通红的手敲了敲门，“王奶奶，我来了！”
　　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门被打开，一道慈祥的声音传来：“小沐，你来啦！”
　　只见一位约莫50来岁的奶奶，穿着舒适得体的夏凉开衫，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笑起来两只眼睛眯起，像弥勒佛一样。
　　王奶奶看见林沐白，很热情地招呼她进来，看着她满脸的汗，有些心疼地招呼她把东西放下，然后边说边给她起身去倒水。
　　“哎哟，小沐，又提这么多呀，下次可以让你奶奶少给你拿点，还是按之前的价来算也没关系的。你们家菜新鲜，我呀每周都盼着呢。”
　　说完把水递给她。
　　林沐白弯腰接过水，很感激地冲王奶奶说：“谢谢王奶奶。”喝完一口凉水，内心的燥热舒缓了许多，林沐白又扯开一抹笑道：“没事儿，王奶奶，知道您爱吃，所以奶奶才让我多拿点。也不是很重。这里面有新摘的黄瓜，四季豆，辣椒还有花生什么，您都尝个鲜。对，还给您掰了几个嫩玉米，不收钱，送您看看好吃嘛，好吃下周来还给您带。”
　　王奶奶听完起身去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笑眯眯地说：“喜欢呢，怎么不喜欢。以前我和老伴在乡下的时候，年年都种呢。你奶奶带的这些蔬菜，我每年也种。还有那个玉米。一年种好多斤呢。也会趁着赶集的时候拿去卖，我种的菜又新鲜又好吃，那时候很多人买呢。”
　　林沐白听着，内心觉得很松快，这是她和自家奶奶交谈没有过的轻松画面。她很乐意和这位王奶奶多说一会儿，不过想到奶奶走的时候说的话，他奶奶可没说把这个玉米免费送给人家吃，而是让她极力推销卖出去。要是王奶奶不付钱，让她放着再带回去。
　　王奶奶说了一会儿，“瞧我，又拉着你说这么多。主要我吧，现在一个人住着，有个人说说话就高兴。我现在去给你拿钱。”
　　“没事儿，王奶奶，我正好在你这儿歇一歇，听你说说话再好不过了。”
　　“小沐的嘴可真甜哟。是个好孩子。说起来，我也有个孙子和你差不大，这个学期准备回来上学呢，他爸一天忙得要死，要我说，来我这边也好，我正好多看看我孙子。这一年到头，也没咋见他们几次。”
　　王奶奶边说边把钱给我，脸上依旧挂着笑，不过多了几分期待。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孙子。
　　“那挺好的。那这样您就不愁平时没人和您说话啦。”
　　我打开钱，发现王奶奶又多给了一些，连带着说送她得玉米她也多给了一些。
　　“王奶奶，这钱用不了.......”
　　王奶奶截住我的话：“小沐拿着吧，这么大热天，你还每次那么大老远来给我送菜，应该的。再说，你家种的菜好吃，值这个价，这大热天得，多的钱，小沐去买根冰棍吃。”
　　说完，还又往我手里塞了一个橘子，让我拿着，一会儿带回学校吃。
　　林沐白有一瞬间的怔愣，内心彷佛一股暖流滑过，她其实很不争气地想哭，也该拒绝的。每次来县里，除了去学校，再让她期待的就是和这位王奶奶的见面和交谈了。
　　和王奶奶相识于半年前，那时他奶奶蹭同村的三轮车来县城里卖东西，意外结识了王奶奶。王奶奶以前也会种菜，后来搬到县城里，总觉得超市的菜卖的不够新鲜。又觉得林沐白家的菜好吃，就加了联系方式。但林沐白家离县城远，她奶奶也不常来这边集市。但恰好林沐白在县城上学，每半个月回去一次，奶奶就让林沐白给王奶奶送菜，她和王奶奶也因此熟识。
　　王奶奶老伴儿3年前生病离开，就剩她一个人住在县城里，听说有个儿子和女儿，但都在外地，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一下。但王奶奶为人和蔼大方，知道林沐白家里的情况，每次来送菜都会多给些钱或者给她一点吃的。对于这种陌生人之间的善意，林沐白一直非常感恩，这些善意就像希望的阳光一样，告诉她世界辽阔，美好肆意，在召唤她要走出去，去看去感受这人间温情和广阔天地。
　　回过神来，林沐白已经拿着王奶奶给的橘子和那70块钱坐上公交去往学校。
　　明天是高二正式报道入学的日子，住读生可以下午先到宿舍整理。林沐白没带太多的东西。从书包里把洗干净的床单被褥换上，再把宿舍打扫一下，把常用的洗漱用品放上，夏天的衣服较薄，再加上她总共也没几件，所以她的书包还正好放下。不然加上那些菜，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弄过来比较好。
　　终于可以歇息了，躺在床上时，她的电话却突然震动了起来。林沐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老人机，是一个通身黑色，看上去有些破旧的老人机，但林沐白用了好几年了。
　　“喂，奶奶。”
　　“喂，阿白呐，能听到嘛。”特别洪亮的声音里从电话里传来。
　　“可以，奶奶。您说。”
　　“你到学校没呀？”
　　“到了！”
　　“到了就行。那菜呢？送过去给王老太没。哎呀，你不要搞错了。在家称，那些菜加起来有二十三斤呢。按城里的菜价算，加起来她要给你48块5呢。那个玉米她要不要呀，要得话另外再算5块钱呢........”
　　听着奶奶一连串的问题，林沐白带着几分疲惫说道：“奶奶，没算错，王奶奶都给了。玉米她也要了。她还多给了，给了60块钱。还夸你种的菜好吃。”
　　“这样呀，那就行。那钱你记得放好，带回来给我哈，不要丢了，也不要忘了。你的生活费我晓得你爷爷是给了你的。”
　　“好，我晓得的。”
　　“还是你听话呀。你看我们辛辛苦苦种点庄稼，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卖点菜也就几十块钱哟。更别提你爸妈在外面打工多辛苦啦。你要好好学习呀。你看同村像你这么大还在上学的有几个哟。还得是你爸妈有本事，有那个心送你们去读书.......”
　　日常的絮叨又开始了，像这样的话林沐白每天都可以听到，很多次。
　　“我知道的，奶奶。好了，电话费贵着呢。等我回去再听你好好跟我说。”
　　“哎哟，是是，还是我给你打过来的。那先不说啦，你好好学习，钱记得带回来哈，那挂了。”
　　电话被挂断，林沐白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躺在床上睡会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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