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枝

作者:言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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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归来


      永和十三年的秋雨来得比往年都早,细密的雨丝裹着丹桂残香渗进牢狱的砖缝。夏葳蕤数着漏进来的雨滴,铁链在青砖上磨出第七道凹痕——这是她被打入监狱的第三十七日。
      一个月前,她还是三皇子段礼明媒正娶的正妃,如今却成了谋逆案里最见不得光的囚徒。
      "吱呀——"
      生锈的铁门被宫人推开,火把的光亮刺痛了她溃烂的眼睑。
      “姐姐怎么落魄至此?"
      珠翠碰撞的清脆声里,孟簇锦一袭正红蹙金翟衣踏入牢房,裙摆扫过地上馊臭的饭食。夏葳蕤抬头望去——对方腰间悬着的蟠龙玉佩正泛着血丝般的红光,那是段礼从不离身的信物。
      "三殿下让我给姐姐带句话。"孟簇锦的护甲刮过她结痂的额角,"夏家一百三十口,昨日已在西市腰斩。"
      夏葳蕤的指甲抠进砖缝。她想起出嫁那日,段礼亲手为她戴上凤冠时说的话:"葳蕤,他日本王若得天下,你必是唯一的皇后。"
      "对了。"孟簇锦突然轻笑,"你那个才九岁的小妹,临刑前一直喊着阿姊救命呢。"
      “你们竟连如画也不放过!”夏葳蕤嘶吼着,血从她咬破的唇瓣淌下。
      “陛下说了。"孟簇锦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诏书,"若姐姐肯在这认罪书上画押,便赏你个全尸。"
      诏书展开的刹那,夏葳蕤瞳孔骤缩——那上面竟是她父亲夏毅的章印,罗列着通敌叛国的"铁证"。
      "很眼熟吧?"孟簇锦俯身耳语,"多亏你当年为三殿下偷来的尚书印......"
      记忆如惊雷劈下。新婚夜段礼哄她取印时说的"为保夏家平安",此刻化作万箭穿心。
      "啊——!"
      夏葳蕤的惨叫惊飞檐上乌鸦。她疯狂撕扯诏书,却摸到纸背暗纹——那竟是盖着凤印的婚书残页!
      "你看出来了?"孟簇锦笑着展开自己完好无损的婚书,"殿下早就在你我婚书上动了手脚。你的那卷,从一开始就是认罪诏......"
      鲜血从夏葳蕤七窍涌出。她终于明白,从十五岁春日宴初见那日起,自己就是段礼棋局里最蠢的弃子。
      潮湿的霉味里混进龙涎香,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爱妃近日可好?"段礼挑起她下巴,绣着金线的蟒袍下摆扫过她溃烂的膝盖。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他腰间那枚双鱼玉佩——六年前的七夕,她曾将这对玉佩亲手交给他。
      夏葳蕤忽然笑起来,露出沾血的牙:"殿下是来送鸩酒,还是白绫?"喉间腥甜翻涌,她咽下那口血。
      段礼的拇指按在她干裂的唇上,力道大得像要碾碎什么。
      "姐姐怎么忘了?今日是殿下受封太子的好日子。"孟簇锦故意露出腕间翡翠镯子——那是夏葳蕤母亲的头面,如今套在仇人手上莹润生光。
      夏葳蕤盯着段礼:"用我夏家通敌的罪名换东宫之位,殿下好算计。"她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段礼衣摆。
      暴雨声里,远处忽然传来礼乐。孟簇锦抚了抚鬓边九凤步摇:"你听,这是册封大典的吉时鼓。"
      夏葳蕤的视线越过她肩膀,看向廊外飘摇的宫灯。
      "段礼!"
      她突然扑向铁栏,镣铐在青砖上刮出刺耳声响。那个曾在她病中彻夜照料的身影顿了顿,却连头都没回。
      "对了。"孟簇锦临走前回头,"你埋在王府的那坛女儿红,殿下昨日将它尽数洒在夏家刑后所在的乱葬岗了。"
      那是她及笄时亲手酿的合卺酒。
      雷声炸响时,夏葳蕤攥紧了诏书碎片。锋利的纸缘割开掌心,混着血泪在墙上画出一道血符——
      "以吾血肉为祭,愿堕无间地狱,但求苍天开眼,重写这血债滔天!"
      狂风骤起,沾血的碎纸化作火蝶纷飞。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她仿佛看见一人站在雨幕里,手中长剑正不断滴落着血......

      "小姐!三皇子府上来下聘了!"白芷跌跌撞撞跑到塌前。
      一声惊呼唤醒了沉睡的少女。夏葳蕤猛然从绣榻上惊坐而起,藕荷色纱帐被她的动作带起一阵翻涌。冷汗浸透了月白寝衣,后背的衣料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单薄肩胛的轮廓。
      她下意识攥紧锦被,掌心却传来尖锐刺痛。摊开手,一枚银杏叶的碎片正深深扎在掌纹之中,渗出殷红血珠。这伤...这伤分明是十四岁那年刚回到夏家被推落假山时留下的。
      她竟回到了及笄前未嫁给段礼的时候!
      "白芷..."她唤得极轻,像是怕惊散这场幻梦。
      “小姐怎么哭了,可是叫梦魇着了?”白芷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夏葳蕤摇摇头:“无事,你去取铜镜来”
      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杏眼含春,樱唇点朱,额间花钿还是昨日新贴的芙蓉妆。这是她尚未嫁入三皇子府时的模样,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尚书府四小姐。
      窗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夏葳蕤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透过雕花窗棂望去——姨娘杜春茵所出的庶女夏画意正倚在回廊栏杆边,一袭鹅黄襦裙衬得她娇俏可人。她手中把玩着一支金步摇,对身旁的丫鬟笑道:"三皇子特意求了圣旨,要娶咱们府上最温顺的小姐呢!"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进夏葳蕤的心口。前世段礼来求亲时,说的也是这般话。那时她躲在屏风后羞红了脸,却不知这“温顺”二字,原是要她做个听话的傀儡。
      她抬手抚面,指尖沾到的泪水在晨光下泛着微光。原来灵魂被烈火焚烧过的痛楚,这具年轻的身体还记得。
      “听说这三皇子最是喜欢娇憨的女子,可惜我不是这般性子”夏葳蕤故意放大声音说到,好让窗外的夏画意听见。
      “小姐莫要泄气,三皇子是没见过我家小姐,小姐才是绝色无双呢。”白芷扶着她下榻,准备梳妆打扮。
      "四小姐,夫人唤您去前厅。"门外传来李嬷嬷的催促,"三殿下带着聘礼来了,正等着见您呢。"
      "知道了。"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告诉母亲,我换件衣裳就去。"
      白芷捧来一套藕荷色襦裙,正是她前世初见段礼时穿的。夏葳蕤却指向箱笼最底层:"取那件荠荷的来。"
      "可..."白芷欲言又止,"那件太老成了..."
      “无妨,淡雅沉稳点才好。”夏葳蕤对着铜镜挽起长发,簪上一支素银簪子。镜中人眉眼依旧,眼底却沉淀着沧桑。
      “可是这也太过素了些,总要穿的鲜艳些。虽说三皇子没有明确表明要娶哪位小姐,但如今府中未嫁的嫡出小姐可就只有小姐您了,小姐的身份是最合适的,可要在殿下面前留个好印象。”
      夏葳蕤低声笑了起来:“他想娶我也要看我想不想嫁他,若是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还会有人往里跳吗?"
      白芷不明所以:"姑娘说什么呢?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
      夏葳蕤垂下头,是啊,大喜的日子。前世今朝,段礼带着聘礼登门,求娶尚书府的小姐。她满怀欣喜地嫁过去,却不料落得那般下场。
      "小姐?"李嬷嬷在门外催促,"前厅都等着呢。"
      “就好了,嬷嬷莫急。”夏葳蕤整理了下衣裳,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上一世,她真心错付,误信小人,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世,她定要叫那些加害于她的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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