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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枝鹤影
永宁十九年,腊月的寒风如刀,刮过皇城朱红宫墙,也刮过这暗流涌动的权力旋涡。
宋昭寒站在太液池畔,手中的奏折被西风卷起,露出末尾一行鲜红的指印,那是他以残破手指蘸血所书——「削藩以定天下,去权以安社稷」。他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太液云廊,廊下无数宫灯如同天上的星子,却不知这皇城深处,究竟藏着多少算计。
「宋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了您许久。」侍卫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宋昭寒微微一笑,转身时月白色袍袖扫过石凳上的积雪,那积雪便如碎玉般散落。
太液云廊内静得可怕,宋昭寒沿着廊道缓缓而行,脚下青砖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倒映出他清瘦却挺直的身影,一旁高悬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穿过重重回廊,他终于来到御书房外,还未抬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太监总管杨慎的笑脸探了出来:「宋大人,陛下等您赴宴呢。」
宋昭寒跟着杨慎穿过九曲回廊,一路上琉璃顶上的金龙似乎都在低语。踏入御书房的瞬间,宫灯齐明,暖黄的光晕中,年轻帝王身着明黄衮服端坐龙椅,手中把玩着一方玉玺,龙目微抬,「宋卿来得正好。」
宋昭寒跪拜在地,周身气息清冷如初冬寒梅。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怀揣着治国抱负闯入皇城的寒门书生,如今的他,早已看透这宫廷的虚伪与冷酷。永宁帝手中玉玺轻轻一转,「爱卿的《削藩策》朕已看过,真乃妙笔生花。」
宋昭寒心中冷笑,这妙笔生花的代价,是多少寒门子弟的性命?他强压下心中怒意,「陛下谬赞,臣不过尽忠而已。」
永宁帝突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地上,溅起一片金光。他缓步踱到宋昭寒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宋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那语气里满是轻蔑,「只是,你可知这朝堂上,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
宋昭寒抬头,眼中寒芒一闪而过,「臣只知,陛下要的是天下太平。」
「好,好一个天下太平!」永宁帝忽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回荡,「你且去赴宴,朕倒要看看,这满朝文武,有几个能与你同坐。」
金銮殿上,华灯初上。文武百官皆已就位,殿中丝竹声起,却掩不住暗流涌动。宋昭寒缓步而入,殿中的喧闹声瞬间戛然而止,无数道或敌视或嘲讽的目光投来。他抬眼望去,只见首席上端坐的姬无欢,那世家公子身着玄色长袍,腰间玉带生光,手中折扇轻摇,眉目间尽是傲然。
「宋大人,久仰大名。」姬无欢起身,微微一笑,「不知大人可愿与在下一叙?」那笑容背后,分明藏着刀光剑影。宋昭寒心中冷笑,这姬无欢,分明是来者不善,他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两人并肩而坐,姬无欢手中的折扇突然轻点宋昭寒的袖口,「宋大人这袖口,绣得倒是精致。」宋昭寒低头一看,袖口处的银线绣出的正是寒门宋氏的家徽——一枝冰梅傲雪。他心中暗惊,这姬无欢乃世家大族的代表,竟在这宴会之上公然挑衅,「多谢公子夸奖。」
「宋大人过谦了。」姬无欢唇角一勾,「不过,这寒门孤狼,也想在这朝堂之上立足,未免太天真了些。」他这话一出,殿中不少世家子弟纷纷点头附和。
宋昭寒心中怒意涌动,却深知此时不能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公子此言差矣。天下乃陛下天下,非世家私产。寒门子弟,亦可为国效力。」姬无欢冷笑,「为国效力?宋大人,你的《削藩策》,可是在削我们世家的权?」
宋昭寒心中一震,这姬无欢果然敏锐,他早知这削藩一事会触动世家的利益,却没想到他会当众挑明。他微微一笑,「公子误会了,臣只是想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呵,宋大人倒是会说好听的。」姬无欢突然起身,折扇一合,「寒门孤狼,终究是孤狼,你那《削藩策》,不过是白日做梦!」
宋昭寒刚要起身反驳,却见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侍卫仓皇而入,「陛下,不好了,江南发生水灾,数万百姓受灾!」
殿中瞬间一片哗然,永宁帝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宋昭寒心中一紧,江南水灾,这可是一场大祸。他转身跪下,「陛下,臣愿前往江南,协助救灾。」
永宁帝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好,宋卿有此心,朕心甚慰。」
「宋大人,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姬无欢在他身后冷笑,「江南水灾,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宋昭寒心中明白,这姬无欢定是想借此机会让他出丑,但他为了百姓,也只能冒险一试。他起身,对着永宁帝一拜,「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宋昭寒,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洗清你寒门的身份。」姬无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着瞧,你迟早会成为这朝堂的笑柄。」
宋昭寒微微一笑,「那就走着瞧吧。」
告别金銮殿,宋昭寒快步走出皇城,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精神一振。他沿着御道往住处走去,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下意识地靠向路边。
一匹白马自远处疾驰而来,在他面前戛然而止,马上之人身着银白长袍,腰间玉带流光溢彩,正是姬无欢。那人翻身下马,面带冷笑,「宋大人,这么巧?」
宋昭寒微微一笑,「姬公子有事?」
「宋昭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姬无欢突然凑近,「你那《削藩策》,不过是想为寒门谋出路,可惜,这朝堂,不是你能随意搅动的。」
宋昭寒心中一凛,这姬无欢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姬公子说得对,这朝堂复杂,我不过是尽忠罢了。」
「尽忠?呵,你的忠心,我看是忠于你那寒门的野望吧。」姬无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劝你,还是收敛些,不然……」
「不然怎样?」宋昭寒突然抬手握住姬无欢的手腕,眼中寒芒闪烁,「姬公子,这朝堂之上,能奈我何?」
姬无欢吃痛,却也压下怒意,「宋昭寒,你这是在找死。」
「找死?」宋昭寒微微一笑,松开手,「我倒觉得,是某些人,在自寻死路。」
姬无欢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宋昭寒,你别以为你能左右这朝堂,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说罢,扬长而去。
宋昭寒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谁会先落入绝境。」
回到住处,宋昭寒刚推开门,便见桌上放着一封素白信笺,上面写着——「子夜,城南,无人巷。」
他微微一笑,撕碎信笺,转身向城南而去。无人巷内一片黑暗,只有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宋昭寒刚踏入巷口,便见一人影从暗处闪出,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发现那人正是姬无欢。
「宋大人,终于来了。」姬无欢手持折扇,缓步而出,「我可等你很久了。」
「姬公子有事?在这无人巷里等我,未免有些奇怪。」宋昭寒心中警惕,却故作镇定。
「宋昭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姬无欢突然逼近,折扇一挥,「你以为,你那《削藩策》真能成功?」
宋昭寒心中一凛,看来这姬无欢早已猜到他的计划,他微微一笑,「姬公子,这朝堂之事,复杂得很,你也不必太在意。」
「太在意?」姬无欢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把我们世家逼上绝路的。」
宋昭寒心中暗惊,这姬无欢果然聪明,竟连这计划都被他看穿。他突然抬手,抓住姬无欢的折扇,「姬公子,这朝堂之上,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姬无欢挣扎间,宋昭寒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自后背袭来,他猛地转身,却见一人手持匕首,正欲刺向他。宋昭寒下意识地侧身闪避,匕首擦着他的衣袖而过,那人却借机冲向姬无欢。
「姬公子小心!」宋昭寒大惊,却见姬无欢身形一闪,手中折扇已经点中那人的穴道。那人瘫倒在地,宋昭寒上前一步,却发现那人是王府的侍卫。
「宋大人,看来有人想置你于死地啊。」姬无欢望着那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宋昭寒心中一震,这侍卫明显是冲他来的,可为何会突然转向姬无欢?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想让他们两家互相猜忌。他看向姬无欢,「姬公子,看来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姬无欢微微一愣,随即冷笑,「宋昭寒,你别想挑拨离间。」
「我可没那闲工夫。」宋昭寒转身,「姬公子,这朝堂之上,危机四伏,还望你自重。」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无人巷,只留下姬无欢和那昏迷的侍卫。回到府中,宋昭寒刚进书房,便见一人影从窗外跃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发现来人竟是林鹤知。
林鹤知身着白衣,如仙人临世,眉目清冷,他缓步走近,「宋先生,别来无恙?」
宋昭寒微微一愣,「林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闻你要去江南,特来送行。」林鹤知的声音清冷如玉,「不过,宋先生的《削藩策》,未免太天真了些。」
宋昭寒心中一紧,这林鹤知乃琅琊林氏的公子,林氏虽为世家,却向来与寒门关系微妙,他不知林鹤知此番前来,究竟是何用意。他微微一笑,「林公子,这《削藩策》关乎天下百姓,我宋昭寒虽为寒门孤狼,也愿为此拼尽全力。」
「拼尽全力?」林鹤知突然走近,目光如炬,直视宋昭寒,「宋先生,你以为这朝堂,是你可以随意搅弄风云的地方?」
宋昭寒心中微怒,却压下火气,「林公子此话何意?」
「宋昭寒,你的《削藩策》,不过是寒门的一场梦。」林鹤知突然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宋昭寒的下颌,「而我,会亲手打破这个梦。」
宋昭寒猛地后退一步,心中怒火燃烧,「林鹤知,你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林鹤知轻笑,「宋先生,我这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宋昭寒心中一震,这林鹤知向来行事莫测,他不知对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微微一笑,「林公子,你我之间,不过是利益相争,何必如此?」
「利益相争?」林鹤知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宋昭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
宋昭寒心中一凛,看来这林鹤知早已看穿他的计划,他微微一笑,「林公子,这朝堂之上,谁又能真正看透谁呢?」
「看来宋先生是不愿合作了。」林鹤知突然转身,「那便祝你一路顺风吧。」
宋昭寒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盘算,这林鹤知的突然到访,究竟意味着什么?
次日清晨,宋昭寒带着几名家仆,登上前往江南的马车。马车缓缓驶出皇城,他透过车窗,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宫墙,心中五味杂陈。而此刻,林鹤知正站在远处的楼阁上,望着他离去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江南水灾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宋昭寒一路疾驰,直奔灾区而去。车轮滚滚,碾过泥泞的官道,也碾过这满朝的权谋与算计。而他,不知前路如何,只知这一去,或许便是生死未卜。
林鹤知望着远方的天际,心中暗道:宋昭寒,我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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