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一抹月光

　　“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何枝月刚从医生那里出来，孙惜淼就起身问。

　　“还是老样子，慢慢来吧，反正又不影响正常生活。”

　　何枝月看着好朋友这幅比自己还急的样子，挽着她安慰道：“没事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点后遗症又影响不到我的生活。”

　　她看向旁边的方仪景：“再不济，不是还有他。有他照顾我，你怕什么？”

　　方仪景没说话，但他在那里就让何枝月很安心。

　　“你……”

　　孙惜淼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随便你吧，你跟他先回去吧，有事联系我。”

　　看着孙惜淼拿着包离开医院，方仪景才站起身开口：“饿了么，去吃饭？”

　　“不饿，我们回家吃吧，我想吃糖醋排骨。”何枝月挽着方仪景的胳膊，“我们先去找个超市买斤排骨，然后直接坐公交回家。”

　　“坐地铁吧，地铁快，直接到我们家。”方仪景提议，“公交车还需要转车。”

　　“我不想坐地铁。”

　　何枝月脸上的笑消失了，她不想坐地铁，她讨厌地铁上的味道，讨厌地铁行驶时的感觉，她讨厌有关地铁的一切。

　　“月月，已经四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方仪景看着她，“也许我们都该放下了。”

　　四年前，何枝月乘坐十六号线地铁，那趟地铁发生了严重的意外事故，一名乘客在车厢内点燃了携带进来的汽油，导致整节车厢起火。

　　火势蔓延地很快，工作人员发现异常情况后也积极疏通乘客离开，但由于信息差等各种原因，最终不是所有乘客都安全离开。

　　何枝月在这次意外里受了很重的伤，她在的车厢正好在起火车厢的隔壁，算是受损比较严重的，如果不是反应及时，恐怕她就要葬身火海之中。

　　“我放不下，方仪景。”何枝月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一直很脆弱。”

　　方仪景和何枝月从小一起长大，他最开始印象里的何枝月是小太阳一般明媚的，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她的性格变得安静了很多，像天边皎月不可亵渎。

　　“方仪景，你最了解我，不是吗？”

　　他了解她吗？了解她过去的二十五年吗？

　　*
　　“方仪景！”十五岁的何枝月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她热烈而真诚，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都可以直接表达，比如现在——

　　她叫住方仪景是想和他一起回家，中考将即，他们每天都是高强度的复习，好不容易挨到周末肯定要回家好好补补。

　　“一起回家吧，坐地铁还是公交？”

　　“地铁吧，地铁站口那边有我喜欢的奶茶店，我请你喝。”其实公交车站台离那家奶茶店也不远，但是架不住地铁站一出门就是它，何枝月这才毫不犹豫地选了地铁。

　　“走吧。”方仪景走在前面，“你想吃什么，还是回家吃，别刚坐上地铁就跟我说你要吃什么让我给你买。”

　　方仪景不觉得烦，他只是苦恼在地铁上没办法买到何枝月想吃的东西，等到下车了，她又不想吃了。

　　“我那只是在列我想吃的，又不是真的想吃。”何枝月举例，“我说我想努努力中考考七百二，但是现实会给我当头一棒告诉我别做梦。”

　　“还是不太一样。”一生严谨的方仪景思索两件事的相似点，却被何枝月拉着袖子走：“纠结个头啊，你再纠结你月姐的车就走了。”

　　方仪景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何枝月拉着走了。

　　地铁站的人不少，方仪景无聊地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他看着旁边的何枝月，开口问：“回家之后在自己家吃饭还是来我家吃。”

　　“我爸妈今天在家，肯定在我自己家吃啊。”何枝月笑眯眯地，“不然你和你妈来我家吃饭也行。”

　　他们两家是邻居，两个孩子关系好，连带着家里父母关系也好。

　　“不用，我等会儿可能要去我妈那里帮忙，你买奶茶的时候看清楚，上次店员都给你拿错成珍珠奶茶了。”

　　“你不提我都忘了，我还要给孙惜淼带珍珠奶茶，她昨天不是发烧回家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她带珍珠奶茶。”

　　“好，那记住了，你天天忘性比记性大，别走在回家路上才想起来。”

　　“这次我肯定不会忘，你信不信我！”

　　“信信信。”方仪景怕了何枝月，他想说不信的，因为何枝月经常不是忘了这就是忘了那，但这次他提醒了一次，加上她自己又想证明一次自己，肯定不会再忘了。

　　到站了，他们下了车，何枝月直奔奶茶店：“看吧看吧，我就说我不会忘的。”

　　“好好好，你不忘你不忘，是我忘了。”

　　“你这话怎么那么像在嘲讽我。”何枝月排上队，不怀好意地盯着方仪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晚上方姨回家我就要跟她说你欺负我。”

　　“我哪敢欺负你，月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您再告两次状我零花钱都要被扣完了。”

　　何枝月听着方仪景服软的话才满意地点点头，她没有告状的打算，她也知道方仪景没有嘲讽她的意思，但他人机般的回应不是嘲讽胜似嘲讽，让她一股无名火，必须让他也感受到她才解气。

　　何枝月给孙惜淼送了奶茶之后才回的家，赶上周末，她爸妈都没去上班，买好了菜等她回来吃。

　　“可算回来了，你爸一直闹着要去接你，我说不用不用，你都说了要自己回来，他还跟我生气。”谭敏一脸嫌弃的样子，“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幼稚。”

　　“我那不是不放心吗，我……”何居祖本来还想反驳什么，看到谭敏一个眼刀扫过来，弱弱地闭上了嘴。

　　“本来我说的就是事实，孩子愿意让你去接你就去，她既然不需要我们当父母的给她留一点空间，她当着你的面肯定没有跟她朋友或者一个人自在啊。”谭敏指挥着何居祖端菜，自己拿好餐具。

　　何枝月想去搭把手，菜已经上齐了，谭敏让她去洗手，坐下来就吃饭了。

　　吃着饭，谭敏突然开口问：“月月，马上你生日了你想怎么办？”

　　何枝月楞了一下，她的生日在七月份，但是在生日之前还有个更重要的日子。

　　那就是——中考。

　　“妈，等我中考完再说吧，你这样一说马上我都没心思考试了。”已经五月份了，离中考只有一个月，老妈竟然还问她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相比之下，妈妈觉得你的生日更重要啊，中考加油，考完了带你吃大餐，我们再痛痛快快玩一个暑假。”

　　何枝月知道妈妈不是在画大饼，妈妈言出必行，她说的一定会做到，所以她对于中考后的日子还是很期待的。

　　“好啊好啊，那我期待一下，不过我还是想先想着中考，这几次方仪景孙惜淼他们考得都很好，我有点担心跟他们考不上一个学校……”

　　“尽力而为就好，爸爸妈妈又不会逼着你考上哪所学校，毕竟一场考试又不是你的全部。”谭敏给何枝月夹了一块鱼，“相信自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吃完饭，何枝月回房间写了一部分作业，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墙壁，上面贴着各种各样的海报和各科公式大全。

　　她拿出手机，给方仪景打了个电话。

　　“喂。”

　　方仪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何枝月攥紧手机，轻声问：“方仪景，你在哪里？”

　　“我？我在我妈这里帮忙呢，你要来吗？”方仪景的妈妈在本地开了一家餐馆，平时生意不错，方仪景回家有时间就回去帮忙，有时候何枝月也会去帮忙，到饭点还能蹭顿饭。

　　“好，我去找你。”何枝月也不再犹豫，换上鞋子就冲书房喊：“爸妈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吃了。”

　　何居祖从书房走出来，还想叮嘱几句，已经见不到何枝月的影了。

　　谭敏从房间出来，揉揉眼，她刚刚在午休没听到女儿说了什么，不过这架势她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她问：“又去方家那小子那里了。”

　　“八九不离十。”

　　何居祖愤愤地说，他也不知道方仪景给自家宝贝女儿灌什么迷魂药了，能让她三天两头就往那边跑。

　　“你这什么样子，方仪景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孩子，天天摆那副样子以为谁欺负你了。”谭敏翻了个白眼，“晚上月月不回来，你看着随便做点饭吧。”

　　平时家里不是谭敏做饭，谭敏也就高兴了或者何枝月回来才下几次厨。

　　何居祖应了一声，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

　　*
　　“方仪景！”何枝月到了地方之后就喊他的名字，这时候餐馆的人并不多，方仪景一眼就看到了她。

　　“我在。”方仪景应着，接过她的包放到柜子里，餐馆油污重，随手放容易把她的包弄脏。

　　“需要我做什么吗？”何枝月洗好手，“晚上肯定要来蹭饭的，不帮忙我心里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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