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堂近在咫尺

作者:莫染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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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


      醒来

      我紧闭着双眼,只能看见梦里的世界一片灰暗,那里没有一个人影,到处都是肆无忌惮,狂傲嚣张的黑暗。我似乎可以看见黑暗在对我笑,面露狰狞,嚣张至极。接着,我看见在遥不可及的远方渐渐画上了一个火红的点,永无止境地扩散,蔓延,猩红的液体在黑暗的世界里勾勒出一幅叹为观止的佳作,转眼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当最后一丝黑暗被血红吞噬,当心头那最后一丝对尘世的留恋被血红瓦解,恐惧,悲伤,快乐都不复存在了,真的……不在了。

      好累,不愿睁眼,不愿面对这个世界。整个身体飘飘然的,没有知觉,没有听觉,我唯一能看见的就只有一片被鲜血染红后的梦境罢了。死了吧,我的确死了,也是在这样一片血海中死去的。

      “滴——”我惊住,为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所震惊,紧接着,我听到了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从她含含糊糊带着哽咽的话中我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小名——漠儿。我同情这个叫漠的人,她一定也和我一样死去,然后留下了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双眼仍然紧闭着,无法睁开,脑海中那片红色却渐渐褪去,脑海里的场景成了事故当天,也就是我死那天。

      我一头栽倒在马路中央,不知所措的,就这么栽倒下去,地上瞬间绽放出嫣红的死亡之花,我却无暇顾及这些,双眼直直地盯着那辆从我身上碾过的红色保时捷,盯着它的车牌号,盯着车子里已经离我远去,模糊不清的那个人影,盯着他脸上透出的一点点怜悯与痛苦。然后,我连最后一丝的伤心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恨,恨之入骨的痛。这辆车的主人我化成灰都能记得,也必须记得。那时,我就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我曾经最爱,如今最恨的人——商戈。

      怨恨与愤怒再次唤醒了我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我猛然惊醒,顾不上被阳光刺伤的双眼,就这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我环视周围,才依稀发现这里的摆设如此纯白,才发现那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却从未停息。我转过头,充满怜悯地看向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她哭得很伤心,有好多次都几乎喘不上气来,一时间,我竟感觉这女人如此亲切,心灵深处正在隐隐作痛。不是说,鬼魂没有心,不会伤心吗?

      我不愿再看她,也不愿继续想,下意识地看了看病床上方那个心电图,那条线长长的,直直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没有任何波动。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哭呢?我的手自然而然地握成了拳,颇为好奇地一点一点走向病床,望住躺在床上的那张苍白的脸,就这么一直望着,直至身体僵住,动弹不得……

      我看到了一张和我相像的脸!不,应该是一模一样!“我”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被白色的被子包裹着,脸却显得更加惨白。“我”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紧紧地闭着,嘴唇有些干裂。

      不……不可能!我缓了缓神,莫名的慌张溢满了全身,伸手便向另一个“我”抓去,那样疯狂地扑过去。然后……我又一次惊住。我真的难以想象恐怖小说和灵异事件里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看到自己的尸体后……从自己的尸体上穿过,没有任何阻碍,就这么简简单单。我曾奢望已久的技能,为何到了真正拥有时却只希望这样的能力可以消失?也罢,我回过头,再次看向“我”,又从“我”身上穿过,微微一笑。原来鬼魂,如此虚无飘渺,无人知晓。

      都是商戈害的!都是他!我咬了咬唇,怨恨再次涌上心头,正想冲出去找商戈报仇时,一个男人却从我身上穿了过去。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给自己让路呢?我伫足,看向那个男人,只见他冲过去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那女人的身上,搂住她的肩,眼中强抑制住某种物体,然后看似坚强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漠儿在黄泉之下看到你这样一定也不好过。我们要让漠儿放心啊……”那男人看上去比那女人更加苍老,头发早已白了一片,却仍然坚毅地硬撑着,我想他一定知道他是这个家唯一的支柱,绝不能跨的支柱。

      我怔住,直直地望着眼前的两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在脑海里搜索着,寻找着他们俩的身影。最终,我还是失落了,除了关于商戈的事情,其他的我什么也记不住,什么也不知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了!或许,我也根本不需要记住别的什么,我只需记住商戈,记住这个仇恨就够了。而如今,我更是知足了,我知道了我叫漠,我还有这么好的父母,我真的知足了。

      这时,我又听到了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牢牢抓住男人衣服的领子,涨红着脸,泪流满面:“不!我们的漠儿没有死!这是梦对不对!漠儿不会这样离开我们的!不会的……”她疯狂地扯着男人的衣领,以至于男人的脸色也变得愈来愈差,他咬了咬牙,狠心地吼道:“够了!别发疯了!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说着,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抓着她来到病床前,掀开被子,“我”的尸体在冷冽的风中暴露无遗。那男人深吸了口气,又咬了咬牙,指着“我”说:“你不信就去把她叫醒啊!去啊去啊!”风透过窗在房间里回荡,我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女人的哭泣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我”,没有说话,但从她脸上的抽搐便可清晰地看见她的脆弱。男人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剧烈地喘息着。

      我把眼神从他们俩身上挪开,看向窗外的树。一阵阵风在窗外哀号,枯黄的叶子在树上胡乱摆动。树叶真是脆弱,被风一吹便会坠落。凋零的枯叶被风吹得时而上旋,时而下坠,却逃不过最终的跌入谷底。我一时想起如今已是深秋,最愁的深秋。我曾最喜欢秋天,最喜欢这金灿灿的秋天,即便是被染红的秋天,也那样让人陶醉。

      曾经,我就是在这样的深秋遇见商戈的啊,掐指一算,与他相见至今也有差不多3年了。那时,我还只是个读大一的学生,年少无知。我只记得我是个开朗的女生,向来直来直去,当然我根本不记得我有多少朋友,又和他们发生过哪些事,我只知道和商戈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还记得那次我丢尽了脸。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去图书馆看书。那时候的我,沉溺于武侠小说中,尤其喜欢看两个男的打来打去的紧张场面,每每看到这时,还都忍不住模仿起来,不过我只记得我找的对象都是商戈。

      我馋延欲滴地望着一套梦寐以求的《神雕》,两眼放出夺人的光芒,伸出双手刚想拿走时,却被一个高大的身体挡住,修长的手就这么从我的眼前掠过,把我的《神雕》光明正大地夺走。我直勾勾地盯着这双手,早已气得咬牙切齿,暴跳如雷,不顾周围的安静,还没看见他的脸便开始破口大骂:“喂喂喂!懂不懂先来后到!懂不懂lady first!”说这句话的同时,我愤愤地瞪着他的脸,迎面而来的却是他斜睨着的目光,带着不屑与嘲讽。他似有似无地轻笑:“我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人?”

      我愣了半天,盯着他若有若无地思忖着他话中的意思,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图书馆里的焦点。过了半会儿,我越发恼怒,瞪着眼前傲慢的男生,还试着踮起脚尖,挺了挺胸,说道:“长这么高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我……”望着他冷漠中带着不可抗拒的眼神,我越说越轻,越说越没底气,只得轻轻地补充一句:“我长得又不矮,好歹有1米65……”

      他“叱”地一笑,用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代替了要说的话。我不用脑袋想都能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原来有1米65啊”又或者是“我还以为你1米56”之类的话。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他!我又狠狠地瞪了他一下说:“好女不跟男争!哼!”说着,我便想去拿另一本书,而他好像根本没有休战的意思,一个箭步冲上来,用那只刚刚抢过我的《雕》的手挡在我面前,随即用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我,似是在向我宣战。

      此刻,我真的怒了,我被他的挑衅逼得火冒三丈,咬咬牙,跺跺脚,抓住他挡在我面前的手,河东狮吼:“你有完没完了!”他还是那样斜睨着我,眼中略带着些嘲讽,那抹扎眼的笑尽收眼底,然后用一个很好听,很清冷的声音说:“你就这么不坚定?”话音刚落,我的脑子像炸开一样不能思考,我想我的脑袋上一定冒着火,早已不顾形象,泼妇骂街般叫道:“你烦不烦!你给不给我书!不给我要来绝的了!”他的笑更大了些,宛如清澈的泉水,又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仿佛让人看一眼就会沦陷,他若有若无地一句嘲弄:“哦?”

      我像个被激怒的小猫,冲着他挑起眉,学着他的样子斜睨着看他,随即露出邪恶的笑容。我转过头,看向周围,然后大叫:“啊!他非礼我!”我涨红着脸,一脸惊恐地指着那个讨厌的男生。众人“嗖”地把目光集中在我们身上,窃窃私语。我以为,他至少会有一点点的慌张。然而,他却还是从容不迫地向我瞟了一眼,紧接着露出嘲讽的笑:“原来你就这点本事啊。”

      我愣住,脑袋一片空白,他那嘲讽的笑容在我的脑海中无限扩大。耳边学生们的交谈声愈来愈响,使得我的心脏被重重一击。“她竟然惹上了商戈!”“她完了。”“有好戏看了哈哈!”我的双眼中充满着火焰,扫视着周围和他一样对着自己嘲讽的人们,眼中的气势迫使他们统统闭住了嘴。我深吸了口气,冲着周围这些看好戏的人,指着被称作商戈的男生宣告:“你,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我和你势不两立!”

      说完,我的目光还是扫过了他,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一丝的笑,带着不屑。我不再理会图书馆里的人,撒手走出了图书馆,却不曾知道他在图书馆里对别人说的话。之后,我从别人(也不知道是谁了)的口中得知,他在图书馆里说:“小两口吵架,大家别介意。”

      从那时起,我一直对这件事和最后他说的这句话耿耿于怀,心想着若是让我再见他一次我非要把他海扁一顿。后来……后来……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是在树下吧……

      正当我想进一步唤起回忆时,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和老人的攀谈声。

      “伯父伯母,我来看你们了。”
      “哟!商戈来了啊。快坐快坐。”

      我心头“咯噔”一响,缓缓转过头。不知何时,那个“我”已经从病房里消失,应该是被处理掉了吧。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和一个和我一般大的男生。那个我恨之入骨的男生,他正坐在老人的面前,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却让人难以接近。我紧紧皱眉,对他来的目的更是怀疑,既然他是害我的凶手,那么他对父母伪善一定有阴谋。我没有多加思考,便冲着父母大叫道:“爸妈——别接近商戈!他是杀我的凶手!”

      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没有人理我。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早已死去,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个魂魄,常人怎会听见自己的声音呢?我冷笑,叹息着人世间的生老病死。

      逝者已矣,逝者已矣。

      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他的身上,嘲讽般地冷笑。如今,他的每一寸都如此让人厌恶,让人憎恨!这时,我却听见他用那清冷的声音道:“生死难测。我也没想到——”我没有再听他说下去,脑袋里拼命想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在说谎!不许再说了!

      一道光从我的眼前掠过,直直地进入商戈的体内,紧接着就只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一丝声音从口中发出。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着商戈说:“说,我就是杀人凶手。”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想让他这么说,可是……一道光再次进入他的体内,真的想都没有想就道:“我就是杀人凶手!”

      不知不觉,一片枯叶飘落在房间内,房间里一时间无声无息,静悄悄的,连喘息声都不见了。我惊住,转眼看向同样吃惊的父母,紧抿着唇,脸色惨白。说真的,我并没有想这么做,心底那一丝的情还是萌发了出来,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向商戈,然后专心而略带沙哑地念道:“如果这样能让你们好过,那就把我当成杀人凶手吧。”

      说完,我松了口气,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商戈,却没有看见他有任何想说话的意思,倒是母亲激动地开了口:“胡说,漠儿明明是意外事故死的。那个肇事司机都已经找到了啊。”虽这样说,但母亲还是带着审视的眼光盯着商戈。父亲按住了母亲的手,示意让她冷静。我有些疑惑,再一次伸出手,重复我上一次说的话。

      寂静了片刻,树叶沙沙作响着,却还是没有用。我急了,一遍又一遍地试着,却仍然没有任何效果。我叹了口气,原来《聊斋》里都是骗人的啊。

      商戈皱了皱眉,用清冷的声音坚定不移地说:“真的是我杀的!是我开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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