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

　　第一章
　　北京时间10点整，陈静吐出一口长气，关上了电脑。
　　这个时间还没回家且本来工作时间并不在夜间的人类，按道理来说只有工作格外繁忙的牛马，譬如新入职的她自己，是由于工作并不熟练，留到现在才堪堪做完。

　　但是......陈静的目光转向坐在旁边工位的前辈
　　听说这位前辈是自己狂揽了一堆工作，每天才会待到这么晚的。

　　女人脸色苍白到有点发青，眼下的黑眼圈浓到可以零成本cos熊猫，看上去仿佛被工作吸干了精气，在屏幕惨白光源的照耀下拍张照片简直可以直接拿去作为公司剥削员工的证据，看的人有点汗毛倒竖。

　　陈静跟她没什么交集，收好了包，对着她说了句“杨姐我先走了，您记得看时间”就逃之夭夭，速度快到仿佛后面有女鬼在追，因此也没听到杨晗的那一声应答。

　　杨晗捏了捏眉心，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疲倦程度，应该达到了目标，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准备回家。
　　事实上，她熬这么晚并不是因为她热爱工作，或者为了升职加薪，而是为了能让她达到一沾枕头就着的状态。

　　从有意识开始，小杨晗的想象力就格外活跃，睡前的想象对她来说是具体的，一闭上眼就能看见。
　　想象出的东西一般是一个简单的场景或什么，她享受自己的这种特异功能，这对她来说是一趟有意思的探索或冒险。
　　直到一个月前，杨晗为了方便工作选择租了一个离公司更近的房子。
　　安心搬好东西入住的第一晚，她躺在床上闭上眼，在黑暗中“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女鬼，头发遮住半张脸，静静地站在房间的角落。

　　这不正常！

　　只是一瞬间她就惊出一身冷汗！
　　睁眼，还是不睁眼？
　　“万一睁开眼后她还在呢”
　　尽管是荒诞的想法，这种恐惧的想象却在一瞬间淹没了她。
　　多疑是她想象力的附属品，没有办法摆脱。
　　但如果她永远也不睁眼，女鬼的存在与否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无法捉摸，而她会失去睡眠的权利。
　　睁开眼，摆设没有丝毫变化，室内空空如也，像从里世界回到人间。
　　杨晗松了一口气，即使闭上眼后红衣服的女鬼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刚刚睁开眼的经历也告诉大脑“这是假的”

　　“明天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然而事实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每一天晚上，女鬼小姐都要比昨晚更靠近她一点。
　　一开始只是在房间的角落，慢慢地靠近，似乎细节也越来越丰富，能够看见她衣服上细致的纹路，浓黑的头发不住往下滴落水珠......

　　杨晗的神经也一天比一天紧绷，绷成一根随时会断掉的弦，她快要崩溃了。

　　一开始，杨晗也试图去看心理医生。
　　然而医生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只说可能工作压力过大，建议休假，但是休假也没有任何用处。
　　她怀疑过是房子的问题，事实是她可能猜对了，但她摆脱不了，换不了房子，住不了酒店，网络会莫名紊乱，试图接触别的居住地点也会被千方百计阻挠。

　　昨天晚上她闭上眼睛时，女鬼离她的床只有一步之遥了......

　　杨晗躺在床上，在困倦中近乎虔诚地向各路神仙祈祷，不论是本国的还是西方的。

　　请让我安全入睡吧

　　她忐忑地闭上眼，在“视野”中却非常意外地没有发现任何红色的身影。

　　结束了吗？
　　我摆脱她了吗？

　　杨晗一时有点想要落泪，感觉自己被安全包裹住了，像溺水的人重回陆地一样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手臂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这种凉不是在皮肉上，而是在灵魂里，令她绝望地感到毛骨悚然
　　为什么会是凉的！？
　　滴答，滴答......
　　是雨滴落下的声音吗，是水龙头没有关闭吗，或者是楼上的水透过天花板滴下来了吗，拜托了……

　　一缕黑色的湿漉漉的头发在眼前垂落下来

　　睁开眼吧，睁开眼吧，快一点睁开，只要睁开眼，一切就会消失的，我可以不睡觉，可以一直熬夜到天亮，这一切都是假的，都会好起来的......
　　她张开了眼睛

　　那头发还在，女鬼泛青的手沿着杨晗的手臂蜿蜒着向上，像蛇

　　杨晗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了，然而从崩溃里又突然爆发出一阵愤怒，不如说这种时候其实不生气比较奇怪吧。

　　“有本事杀了我吧，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即使是节假日也不敢窝在床上，不管你是磁场也好灵异现象也好，哪有鬼恐吓人要这样只在人睡觉的时候来的，手还在别人身上乱摸，一点礼貌都没有！”

　　于是她突然坐了起来，抓住了那只即将摸上她的脸的手
　　“到底要干什么？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不要再来吓唬我了！”
　　女鬼的动作僵住了，气氛凝固了几秒

　　“你能看见我？”
　　“我快要被你折磨死了。”

　　出人意料的是，女鬼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

　　“非常抱歉”她说“我之前不知道你能看见，但是我似乎遗愿未了，不能投胎，我们应该是有缘，因此我只能待在你身边，但是你看见我这件事实属意外，本来不应如此的”
　　“抱歉……”

　　这女鬼怎么还怪有礼貌的
　　“那也不能在人身上乱摸吧”
　　“你身上暖和”
　　女鬼说着甚至不自觉往她身上又贴近了一点，反应过来后可能觉得这样不够礼貌，不情不愿地拉开了距离。

　　杨晗……杨晗居然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了萌感，忍不住汗毛直立，甚至想要扇自己一个巴掌。

　　“只要完成遗愿了你就可以走了是吗？”不会还有什么阴谋吧？

　　“……”女鬼移开了头，也许是因为无法表现出移开视线吧。
　　……为什么不说话了啊喂！还有怎么看起来那么心虚啊！

　　“照理说是这样，但是我不记得自己的遗愿了，啊啊啊晗娘你怎么要晕过去了！！！最近和晗娘你呆久了我有想起来一些，晗娘——”

　　其实只是太累了有点眼花的杨晗：......
　　“也就是说再过段时间你就能想起来了是吗”杨晗扶着额头，深感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女鬼看衣服甚至不是现代人，也不晓得遗愿会是什么，万一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已经完不成了怎么办。
　　“是的，大概是想要感到幸福之类的吧”

　　那大概不会很难办了。
　　但是在此之前，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啊！
　　“难不成你一直跟着我吗？”
　　女鬼低下了头
　　“在公司里也是？”
　　“我很抱歉”女鬼又在道歉，试图转移话题，看上去有点愣愣的。
　　可能意识到了自己外形的吓人，她又急急忙忙的将盖住脸的头发别向耳后，露出来一张略显稚嫩的脸，至多不过20岁，眼神懵懂得像初生的什么小动物，然而也确实如此。
　　杨晗忍不住皱起眉头。
　　算了，这又不是她的错，杨晗看着女鬼滴水的头发和年轻苍白的脸有点心软，在心里认命地接受了这位同居人小姐，尽管她并没有分摊房租，还差点把自己吓死……

　　就当我倒霉吧
　　杨晗叹了口气

　　“我也得知道怎么称呼你才行，你们有那种不可以说出名字的忌讳之类的吗”

　　小女鬼的眼睛几乎在杨晗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亮起来
　　“没有的！！我是梁望舒，晗娘可以直接叫我望舒，或者和叫你那个什么公司里的姑娘一样叫我小梁！！！”

　　所以果然还是跟去公司了啊！

　　“不可以一直盯着我，不可以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摸我，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可是晗娘，我很冷啊”梁望舒可怜巴巴地瞅着她，如果小女鬼是一个有心眼的鬼 杨晗或许会觉得她是故意为之，但是这似乎实在是一个很没有心眼的小女鬼，让杨晗很轻易地就相信了这一套说辞。
　　“真有这么冷吗”杨晗只好叹气，牵住了小女鬼的手。
　　“晗娘晗娘，我可以离你近一点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梁望舒几乎是一整只鬼贴在了她身上。
　　好吧，杨晗想，算我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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