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公冶长与山海经

作者:鹅掌鸭信配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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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相逢宝玉忽悲泣


      宝玉自庙里还愿而来,从凤姐堂屋经过,早听得周瑞家的说有位林姑娘前来,心中喜不自胜,想家里有多了一位水做的骨肉,又可洗去自己泥猪癞狗之浊,又能与迎春等几位姐妹作伴,陪她们玩笑。忽又生呆意,万一哪一天他化为飞灰,有这位妹妹陪着她们,这些姐妹倒也不会因没了他就生出悲感,或觉日子无聊。到时候,只消得她们几分感怀,许是用一炷香、一捧水祭他,他便死得其时了。

      宝玉心中畅然,行至荣禧堂前,只见琥珀笑盈盈赶来,说:“老太太正叫你呢~”遂快步跑进堂屋拜见贾母。贾母见了他,自是欢喜,吩咐道“去见你娘,可要快点回来。”宝玉领命,飞也似地去了。
      这边黛玉见这表哥一身华服、气度矜贵不提,更觉其如三月扬州一般,说不出的温润。然她颇为谨慎,并不露出惊叹之意。

      宝玉方才打眼一瞧,便知那着素锦之人是林姑娘。说也奇怪,他竟觉得这妹妹分外眼熟。揣着这份念想,与王夫人请过安,因嫌拘谨换了衣裳后,便忙忙地赶到堂后回廊。

      那回廊上养了几笼画眉,宝玉平日嫌这些鸟聒噪,不愿去引逗,今日见他来了,这些鸟却都缄口不言,乖乖立在笼里,也不碰食水。宝玉心下纳罕,便走上前去,刚想学那鸟雀之鸣,脑中却响起一声断喝——

      呆子!我们的话语也是你能说的?

      宝玉吓了一跳,忙看四周,可四下无人,只有画眉。宝玉有些惶恐,心想:莫不是这画眉,嫌我学舌太难听,不让我说话?于是闭了嘴,紧紧盯着几只鸟,想听听又有什么考语。

      只见一只身量偏小的画眉跳到笼沿,举起翅膀,对宝玉说道:“待会儿见了林姑娘,可不许惹她哭,她一哭,晚上又睡不好,第二天精神差,又是喝不了药的。”

      宝玉一愣,这林姑娘影还没记牢呢,怎的没来由同他说这些哭啊药啊的,更何况这话还是出自一只鸟。于是宝玉小声问道:“你们一直待在咱家,怎么认识林姑娘的,又是怎么知道她常喝药的?难道你们飞去林家看过?”

      一只毛色暗红的画眉颇有些不耐烦,冲到他眼前,说“你别在这废话,总之你要记着,不要惹林姑娘伤心。”

      宝玉有些委屈,他还没跟林姑娘说上话呢,就枉加揣测他品格,好像他多会招人眼泪似的。于是他应了一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便赶忙掀了帘子,来见贾母。

      贾母笑骂他忘了礼数,见外客只穿着居家的红袄子,宝玉一面笑嚷那袍子穿着热,一面朝黛玉缓缓施礼,黛玉亦向他款款福身。

      宝玉见了黛玉,觉得林姑娘竟如故友一般,带着天然的亲切;黛玉见他,也觉格外亲厚,竟像昔年岁月熟识一般,却生生压住眼中讶异之色。宝玉从不会抑止自己脾性,越看黛玉越觉得她形容声貌,像那梦里常见、活在绢画里的仙姑,不由得看的痴了。

      探春见他哥哥这样,料定痴病又犯,故而朗声笑道:“二哥哥敢是被庙里住持移了性,平日风风火火,今天行礼行了这么久~”

      宝玉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不是住持的缘故,是我今日,见到这位妹妹,只觉得面善,到想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不由……不由地……” 正说着,只见这林姑娘偏了头不去理他,眼睛却斜斜瞄着他,满是好奇,自己倒有点害羞,忙作了揖,说“妹妹远道而来,是我唐突了妹妹,还请妹妹原谅。”

      林黛玉见了这表哥,也觉他面容俊秀非常,更兼有一种口不能言的气质,使她觉得十分亲近,倒想已同她认识了百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那目光却极其纯澈,灵泉一般,并不令她生厌,可头一回见男子如此形状,自是害羞,便不愿看他,只是又好奇他之后的反应,便拿眼偷偷瞧他。见他对自己一叠声的赔罪,便掌不住笑了,只是努力压低声音,用帕子掩着。贾母见他二人如此,便一手一个揽入怀内,笑道“果真如此,那你们二人就更加和睦咯~”

      宝玉问了黛玉名姓,可读什么书,黛玉一一回了。宝玉想这妹妹如神仙一般,合该配上一块美玉,才不枉这般品貌,可见黛玉周身并无饰品,便有些不安,问道

      “妹妹可有玉没有?”

      黛玉答“没有。”

      宝玉又问“真的没有?……”

      黛玉笑道“哥哥的玉是件稀罕物,怎能人人都有。”

      宝玉一时心下大悲,想他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独他有,他怀疑这玉是个邪祟物件,或者是个嫌弃女儿的脏东西,总想把它扔了砸了,然而老太太太太总和他说,这玉要好生带着,上次他要拿花瓶砸,挨了太太一通骂,还被老爷打了一顿手板。奈何他是记吃不记打,一听林妹妹也没有玉,这更合了他的推论——他的玉不是个好东西。这劳什子配不上林妹妹,配不上众姐妹,却又被强说成是什么祥瑞之兆,实在可杀。

      于是他内心又悲又气,手刚抓住玉要摔时,脑海里猛的蹦出一句话

      “记着,不要惹林姑娘伤心!!!”

      宝玉一听,心中犯嘀咕,谁在和我说话。略一思索,好像这个声音,与刚刚叫他呆子的那个声音差不多。于是宝玉眼珠一转,想道“好巧不巧,偏偏我想摔玉,它就出来吼我,莫非……是有什么神,在护着我?会不会是……我一摔玉,妹妹就要伤心了……那还是不摔了吧……妹妹要是哭了……我真恨我不是她手帕子,能替她擦眼泪……”

      一番痴想过后,宝玉只握着玉,闷着声,独自哭起来。贾母见他问玉,早想好对策,势必将他哄好,却见他抓了玉,默不作声,肩膀微微颤着,忙捧起他小脸,只见泪痕满面。心下一惊,说“宝玉,好好的,怎么哭起来?”,鸳鸯琥珀忙去端了水并手帕来,为他净面。宝玉本来出了会儿神,竟没发觉泪水夺眶,抬手一摸,想不到自己满脸是泪,见贾母一脸担忧,姐妹们也都围了上来,独黛玉怯怯看着他,目光中似有忧虑心疼之意,便竭力敛了哭声,磕磕绊绊说道:“我…我是想…想到妹妹……妹妹此番远行…舟车劳顿…所…所以……情有所感……”

      贾母一听,心下大安,见黛玉一直望着宝玉,眼中含愁,便笑道“我这个玉儿,从小就好哭,往年他大姐姐进宫,他哭的了不得,足足哭了俩三个时辰。今天是他知道,你此番上京辛苦,就又哭了~”又故意板起脸,问着宝玉“你倒好,当着林姑娘,哭的泪人似的,当让她担心起你来。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宝玉听如此说,忙连声道:“该,该,老祖宗要如何处置,我都悉听尊便。”黛玉见他如此,早笑了出来,探春性情爽利,见贾母如此说,知道是故意打趣宝玉,又看黛玉笑了,忙拉着贾母说道“我看呐,二哥哥赔礼道歉,倒是巧舌如簧,不若……就罚你去喂那院子里的鸟雀吧!顺便叫他们新兴的讨人喜欢的话~”

      宝玉见黛玉笑了,那心中忧思早就烟消云散。哪怕是罚他上刀山下火海那也都无所谓了。今见只不过是喂鸟雀,自然不以为意,笑道“古有有凤来仪,今后我也要做享百鸟朝贺了——” 众人一听都笑成一团,惜春拉着迎春,笑得趴到贾母怀里,探春边笑边扶着炕沿,说他又杜撰出新鲜话来,黛玉笑得身子打颤,贾母见状,搂得更紧了,笑道“好!明儿你就先来我那碧纱橱外,把那几只鹦哥喂了~”

      宝玉忙应下。贾母与他们玩笑一会儿,一看怀表,已到亥时,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便让迎春等小姐回自己屋里歇息,让黛玉同自己一齐去暖阁,又问宝玉要不要换地方,宝玉笑道“我就在碧纱橱很妥当,老太太何苦要让我挪窝呢~” 贾母很是满意,想着自己孙子孙女一见面就比别个亲热,深感这莫不是天缘凑巧,便嘱咐宝玉安分待着,自己牵了黛玉一同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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