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惊鸿一瞥 人间烂漫
秋去春来,几年载,故人归乡,天下太宁。
*
数年之前,不知是何方人盘下京城街市最具风水的楼阁,开做茶楼,门上提一块大匾,上书宛若盆口大的三个字:玉春楼。
街市,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来往玉春楼的客官络绎不绝,红火的生意,让人眼馋。估计玉春楼的主人也未曾想到,邻近不足百米纷纷效仿。
近些时段,茶楼里莫名地多了些未出阁的姑娘,心不在焉地吃着茶。结伴而行的姑娘家们,细声细语地说着悄悄话,再而哄笑一团,素净的脸颊染上了桃红色,模样羞答答的。
沈墨烟也被表妹拽来了吃茶。一壶茶水和两三碟点心摆放在桌面上,丝毫未动。
许是年龄相仿,表妹很快融入了谈笑有风声的行列当中,完全忘记了一旁被自己苦苦哀求出来的表姐。
沈墨烟环视了一圈,吩咐了声身旁站着的丫鬟,提起衣裙,朝着一个早就与她对接好暗号的淡青色衣裙的女子走去。
两人像是商量好的,各自径直地走向茶楼的后室,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双手握住有着冰裂纹瓶肚由凸凹弧线组成,形似瓜棱,口瓶呈花瓣式外撇的瓷器,轻轻一转,一个隐藏在书格的暗门向一侧缓缓移动,里面是另一番景象,像是隔绝外世的未曾尘染的圣地。
庭内的风格以白墙、青瓦为主调,错节有序的墙头类似一个马头,木柱架梁上雕刻着各式的山水、花鸟的纹饰,就连格窗也没漏下,墙壁上爬满了开得旺盛的牵牛花,院子里种植着各样的花草树木,花团锦簇,让人挪不开眼。
淡青色衣裙的女子跟在沈墨烟的侧身斜后方,汇报着近日的状况,“宫里头那位近段安分得很,恐怕是他调虎离山之计。”
自沈父战死沙场,满门抄家,来来回回将沈府彻彻底底搬空,年少的沈墨烟亲眼目睹了官兵搬运自家物件,母亲无力痛哭的场面,丫鬟仆人们也在所难逃,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父亲死讯传来,圣旨的传召。
面对朝廷官员的审视乃至圣上的盘问,手无缚鸡之力,泣不成声的母亲更让她心绞如麻,陡敢发问,“为何战死不怜同情,却遭满门抄家,妇人审问,难道社稷此般无情?”
一席话令官员大为震惊,不等援军泄气失守城池未牵连九族已够仁慈,怎可这般质问陛下。
为了城内百姓安危,自交兵器,为维护江山颜面,不屈服于敌军,众目睽睽之下自刎。
年少的沈墨烟不懂一群置身之外,又何立场说三道四,一腔怒火压抑着她,浑身发抖,“敢问在场扬言兴江山的大人们,临敌数千万,吾兵不足百人,敌众我寡局面是保城内数万百姓性命还是一味任由敌人放火火烧无辜百姓?又敢问援兵为何在数半月内还未支援?谁能告诉我?谁?”
嘶哑的怒吼声,穿彻整个宫殿,动惊了宫外的户卫。
朝廷官员则是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失民心则失天下,不顾丞相谏言,就此废除了严苛的军令,以宽厚社稷百姓。
期年后,太子登基,推翻律法,全民斋戒三日,修身养性。
可那佞臣依旧猖狂。
沈墨烟停住了脚步,“最近有何事发生?”
青衣女子愣了片刻,回,“萧侯府里的人正赶往回京的路上。”
原来如此,是胆怯了吗?
“让她们隐好身份,切记自危。”
如厕不易离开太久,沈墨烟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先行离开了暗室,为了不让表妹起疑心,她特意在茶楼内绕了一大圈。
“阿姊怎不告知声,回头找不到人,爹爹又该责罚我了?”表妹略显委屈抱怨。
“见你交谈甚欢,不便打扰,交代了声白桃。”
白桃,沈墨烟跟从的丫鬟。
沈墨烟说这话时,看了眼白桃。
白桃施了一礼,“白桃同四姑娘解释过了。”
“是,她是和我说了,但阿姊你向来分不清路,怎可一个人出去。”说着上手挽着沈墨烟的手臂,独有姑娘家的俏皮,“此事也是我不对,光顾着自己,忽略了阿姊,还请阿姊莫怪。”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
沈墨烟轻弹了她的脑门,“我又不告知舅舅。”
“我知道阿姊不是这般人。”
看来上次上元节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宋疏雨表妹将从打探出的消息与沈墨烟分享,“阿姊可知为何茶楼里有众多姑娘家们?”
沈墨烟拈起一块桂花糕,不假思索出口,“吃茶?交友?赏景?”
宋疏雨瞪圆眼睛,夸赞,“不愧是阿姊,冰雪聪明的很。”
沈墨烟:……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说是萧家的小侯爷要回京了,抛开子虚乌有的不说,就单论长相,那叫一个风华绝代,你瞧这些姑娘家都是为此奔来。”宋疏雨眯起眼睛,感叹了句,“要是能亲眼目睹真颜此生也便无憾了。”
沈墨烟笑笑不语。
世间的人总先论相貌,后看品行。那萧家的小侯爷是京城出了名的煞神,却独有一副令万千少女心仪的皮囊。
沈墨烟对于此人并无多了解,只听闻早些年他不惜抽断亲情也要夺取权势,更何况那是人家事,不可妄议断言。
眼瞅着酉时将要过去,光线越发的昏暗,沈墨烟劝说表妹,“今日已晚,不如明日再等。”
宋疏雨苦着小脸,抱怨,“为何爹爹非要安排家中女眷的门禁,大哥、二哥为何不曾有过。”
“好了。”沈墨烟笑着拉起还在埋怨的表妹,“快些吧,再耽搁会真要回去挨说教了。”
其实宋疏雨并不怕爹爹的说教,顶多挨骂上个个把小时,再去跪跪祠堂。小时候经常跪祠堂,还不用温习功课,简直不亦乐乎!
“好吧。”
宋疏雨喊了声“结账”,被沈墨烟制止住了,“已经结过了。”
“说好的我来请的,怎能让你白白废了一天光阴又废了银子。”宋疏雨翻找着藏在荷包里的银两,势必要还给她阿姊。
沈墨烟钳住她的双手,笑道,“下次你来请。”
本来身上的银两和衣裳都是花费舅舅家的,而且自己和母亲也在此生活了三两载,生活起居哪样开支不是花费舅舅的俸禄,岂能在这算得清楚。
马车上,沈墨烟将从茶楼里打包出未动用的糕点,分给随身的丫鬟和侍从们,个个接过都感谢姑娘的心善。
因没有亲自目睹萧小侯爷的真容,宋疏雨有些萎靡不振,像是霜打了茄子似的,蔫蔫的。
“不知明日又要搬什么理由才能让爹爹放我们出去?”宋疏雨自言自语道。
可惜了她今日的借口。
今日晌午,宋疏雨约莫着爹爹上朝还未曾归家,想悄悄地逃出家门,却不料还未出庭院便见爹爹一身朝服从马车里下来,未来得及闪躲,被爹爹逮个正着。
“朝阳。”
朝阳,宋疏雨的乳名。
庆幸自己整理发髻耽了会,未被抓个正形,宋疏雨笑脸迎接,“哎呀,爹爹回来了,我想找阿姊探讨先生留得作业,但是阿姊最近看起来甚是疲惫,正犹豫要不要去找她。”
宋父一脸慈祥,心想:这丫头果真长大了,知道上进了。
“你阿姊读书甚是用功,老先生曾多次同我提起,不过还是要适当,今天你带你阿姊上街市吃茶放松,回头花费的开支补上。”
宋疏雨大喜,夸赞了爹爹的英勇,将人哄乐,又飞走冲向阿姊的居室,将人好说歹说捞起上街市吃茶。
当下人没见到,还搭上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宋疏雨的心闹腾得慌。
沈墨烟见她的样子,不忍心她愁苦,便道,“今晚你刻苦将夫子留得作业做好,待明日我向舅舅提出游玩,可好?”
“好,好,好,如此甚好,阿姊神武。”
蔫了吧唧的小草,犹如春雨洗礼,生机盎然。
平稳前行的马车,骤然猛地一停,马车里的人均都前倾了身子,差点摔坐下来。
“三姑娘四姑娘,前有回京的队伍,需要等上一会。”赶马的侍从道。
听是回京的,宋疏雨来了劲头,掀开马车帘子,伸头探脑地往外瞅去,末了还拉上沈墨烟。
“太好了阿姊,我们赶巧了。”
“嗯。”沈墨烟紧拽着表妹的衣裙,怕她激动一个不小心仰翻下马车。
只见队伍前,率头骑马,身穿盔甲的人应该便是萧小侯爷了吧。
离着几百米远,沈墨烟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依稀模糊地看清脸部的轮廓。
隆起的鼻梁和峰削的颌骨,让人看不清表情也觉得此人并非易相处,加之身上冰冷的盔甲,尔等之人岂敢凑上前。
沈墨烟并不是没见过军场操练的士兵,即使个个身着盔甲,手拿长矛利剑也并未像他一样,让人见了退避三舍。
而一旁的疏雨表妹,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前面,不停地夸赞,“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不枉我等候多时。”
沈墨烟:……
也就花痴人……有这般想法。
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地穿越京城街市的主干,两旁是错落占满的小贩摊及人群,她们的马车卡在最里面。
队伍行进到与她们不足五十米远,沈墨烟看清了他的长相,确实如同表妹所说的那样,果真是风华绝代,模样生致得如此的标准。浓眉下的丹凤眼,深邃而幽深,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契合峰削的脸庞,五官立体俊气。
全副武装的战马形如主人般冷淡孤傲,目视着前方,不疾不徐地行走在空旷的街道。
沈墨烟不含情绪地望向不足几米远的萧小侯爷,不知怎的,像是感应了的,骑在马背上披着战甲本目视前方的萧小侯爷,竟低头看了她一眼。
幽深的双眸冷漠,寒气逼人,让人不禁发抖,不过同等心性的沈墨烟却不以为然,只因她在战场不知要比他多骇人。同样冷血的人怎可会惧怕同类。
只不过沈墨烟敏锐地感受到了他带有探究的目光,迅速地瞥向了一处,没了较量。
他倒是少了些稚嫩,多了些锋利。
为了再确认,萧无蘅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与刚才判若两人,温柔地同身旁的女子说笑,弯弯的眉眼和唇角挂着得若隐若现梨涡,都在彰显着她并无有着此番神色。
“怎么了,无蘅。”
问话的人是与他不带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兄,康睿王。
“没什么。我先行一步。”
一声“驾”让悠哉的马儿飞驰了起来,干燥的尘土随着马儿的奔驰所带的风飘扬在半空中,形成一层厚厚的屏障。
“咳咳咳,你这小子。”
措不及防吸进鼻腔的尘土,难耐异痒。
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宫中,康安王向后的队伍吆喝了声,“加快进程。”而后一掌落在了马背上,马儿嘶鸣了声,奔腾了起来,跟在后面的大部队纷纷小跑。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