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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同学聚会进行到一半,气氛已经被炒热。
大型包间的KTV内有两层,楼上层的环形沙发一角,季明喃倚在黑绒软垫上喝酒,手里一支亮着屏幕的手机,正在接收来自经纪人钟以的消息轰炸。
【钟以: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叫你你不去,你怎么想的?】
【钟以:好几个大导演都在,就去陪人喝几杯酒,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偏拿乔!】
【钟以: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钟以:季明喃,你都多久没通告了你算过没?你还真想被雪藏?】
……
钟以没骂够,从当初季明喃得罪老板一路倒苦水骂到她现在零通告混日子,恨铁不成钢,最后越骂越怀疑,忍不住问了一句。
【钟以:你是真跟你那个圈外老公离婚了吧?】
季明喃支着下颌,放下酒杯,终于回:【嗯。】
【钟以:那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别告诉我你离婚了去陪个酒也是影响不好。】
【季明喃:在聚会。】
【钟以:?】
【季明喃:今晚我们大学同学聚会。】
钟以无话可说。
大概已经被气死。
季明喃没有特地等她回复,不痛不痒被骂一顿,拿着酒杯,抿一口,靠倚着沙发,回头看。
沙发后背挨着二层的玻璃围栏,往下望去,一层的人群正热闹攀谈着。
今晚攒局的是人群中央的那名男人,傅和舟。大学毕业五年,在班里其他同窗还在为工作当牛做马的时候,他已创业小有成就,今夜全身西装是布里奥尼定制,订的是北京国贸顶好的商K包间,派头颇大。
季明喃来凑一个人头,却不爱凑热闹,来也只是缘于大学时好友的邀请。
只是毕业太久,她在娱乐圈的声色犬马里沉浮,两人间的话题有隔阂,早就没有太多可聊。
不一会儿,朋友已经遛到楼下去。
季明喃不笑的时候,清冷得让人难以亲近。
她有些出神。
楼下,傅和舟注意到二层,不动声色开启话题:“听说季明喃离婚了?”
“是啊。”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他目光,语气低下来,“嗐,新闻说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今天季明喃来参加同学聚会,所有人都挺意外。
毕竟她离婚的新闻早已在他们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当年的A大校花,毕业后进入光鲜亮丽的娱乐圈,时不时出现在电视剧和杂志,凡是露脸都是漂亮光鲜的,让人羡慕得眼红。
谁能想到不过几年,就落到了现在消沉过气、还黯然离婚的下场呢。
“当年听说她突然结婚了,我还挺意外的。”一女人悄声道,“诶,你们知道她老公是谁么?”
“不知道。也是混娱乐圈的吧?”
有人掩嘴八卦:“我听说她老公是个大导演,离婚以后一点儿好都没让她捞着……”
怪不得那么消沉了。
季明喃独自在角落买醉,众人有目共睹,傅和舟眼神微动,再次看上去。
二层的沙发靠背高度浅,明显可见女人倚在一角,拿酒的手搭在靠背上,暗光里,雾黑的绒布,腻白的肌肤,瀑布一样的长发散落在沙发绒布上,情态清冷微醺。
看着萧条,不免让人唏嘘。
以前再光鲜亮丽,这时候也是个凡人了。
“唉,当年她结婚我就觉得结早了……那些随随便便嫁了的,都没有好结果的。”
“怪不得最近都没怎么在网上看到她的新闻,被她前夫雪藏了么?”
“遇人不淑哦,好惨……”
酒喝完一杯,钟以的消息才回过来。
【钟以:真被你气死!随便你了。】
【钟以:对了,你跟你那个圈外的倒霉桩子为什么离婚?】
当初季明喃离婚,钟以听到消息回了个“离得好”,高兴得连原因都忘问。
钟以看不爽她那个圈外老公已久。
当初和季明喃签约时,钟以是知道她早已结婚了的,但听说对方是圈外人,想着不会作妖,消息瞒一瞒也还能成,也就顶着压力把她签下了。
可钟以没想到隔三差五就能在季明喃身上看到连串的吻痕,当场气得发晕:“你老公知道你是女明星么?他不知道要节制?打桩机么他,一个晚上给你弄成这样!你不觉得过了吗??”
季明喃眨眨眼,托着颌平淡回忆一会儿,清冷的表情有些许不解:“还好。一晚一次也多么?”
钟以冷笑:“还是个只擅长动嘴的一次男。”
“倒霉桩子”从此成为钟以对季明喃那素未谋面的圈外老公的戏称。
季明喃回复过去。
【季明喃:和平分开。】
也许是季明喃这里实在太冷清,终于有人看不过眼,方筱上来了一趟,喊她下去聊天叙旧。
坐到人群里时,四周都瞟了瞟季明喃,有人继续笑道:“……可不是好多年不见?我都胖二十斤了。”
“唉,我们胖的胖,失业的失业,离婚的离婚,都不行咯。”
话音一落,说话的被人拱了一下胳膊。
他才意识到失言,一群人都瞄向季明喃。季明喃闻言,只是笑笑。
那人举起酒杯打哈哈:“喝酒,喝酒。”
“也有混得好的啊,我看傅和舟不就混得不错嘛,都自己当老板了。”
傅和舟看了眼季明喃,举起酒杯一碰,轻笑了声:“也就过得还行。”
说话的女人忽然“啊”一声:“对了,还有周渐。”
这名字一出,所有人都呼吸一屏。
“诶,周渐……今天来么?”方筱小声问。
“怎么可能。”
方筱讪讪:“也对,那位早就不记得我们是谁了吧?”
傅和舟放下酒杯,解释道:“我联系过周渐,不过他以前的手机号早就注销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毫不意外的神情。
当年这位所有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同窗,出生豪门,毕业后,自此他们只剩在各大财经新闻里窥见他名字的份。这些年,这位的事业才叫成功得令人咋舌。
在他们还在北京这座繁华迷眼的首都中挣扎时,这位早已习惯于和政府红头项目打交道,在财富榜赫然前列了。
是真正的阶层人上人。
像这种同学会,自然也是不稀得来的。
众人的话题不由围绕周渐近期的新闻聊开。
季明喃偏头在听,竖着手机轻抵下巴。她长着一双猫似的开扇眼,眼瞳偏浅,唇色不点而朱,不说话时,模样有股动人的冷意。
傅和舟动了动神,展开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笑了笑,搭话:“季明喃,好久不见了。”
季明喃闻声回眼,嗯一声:“好久不见。”
“你最近,”他顿了一下,“还好吗?”
她看傅和舟一会儿,还是嗯:“还好。”
傅和舟语气斟酌,颇为诚恳:“你的事……我听说了,我在北京有认识的律师,打婚姻诉讼很在行。有难处的话,我可以帮忙。”
季明喃没继续应了。
她性子冷,傅和舟也不生气,笑意和煦,主动递过手机。
“方便加个微信吗?”
正说着话,包间大门被两位服务生推开,推了一整个小推车的酒进来。
一群人眼睛齐齐亮起,哇声一片。
服务生拿着单子,和傅和舟确认:“傅先生,这是您包间的酒,请您确认一下。五瓶罗曼尼康帝,九零年份两瓶,零五年份三瓶,十瓶路易……”
罗曼尼康帝!
有人瞠目结舌,抢白道:“我操,罗曼尼康帝!和舟,你这么有钱了?”
“这个罗曼……什么的,怎么了吗?”方筱被他反应吓到。
“贵啊,这酒几十万一瓶!”
方筱也傻了。
傅和舟的表情却不怎么好,他糊涂片刻,笑得有些勉强:“等等。是不是弄错了?我好像没有点这些酒。”
“没有弄错,傅先生,这就是给您包间的酒。”服务生解释,“刚才有一位叫周渐先生的助理过来开了单,这些酒是他为您点的。”
“还有,今晚的全部消费那位先生已经结账了,这边请您确认一下。”
这下不光是傅和舟,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是错愕。
“周渐——”傅和舟有些难以置信,“周渐他来了?”
“周先生刚来过,现在已经离开了。”
“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周渐的车停在KTV门前,服务生打电话和店外的泊车人员确认了下,似乎车还没走。
是一辆商务款迈巴赫。
渐渐有人待不住了。
昔日校内风云人物的豪门同窗,如今风生水起的行业新贵,在同学会露面,没有不去打招呼的道理。
傅和舟受宠若惊:“我去聊几句,道个谢。”
他要去谢人,其他人也态度殷勤,纷纷要出去参与寒暄。
季明喃没有走。
她坐得偏,刚才众人一涌而起的时候就没有起身,没有人注意,不一会儿,包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三块大屏幕上还放着歌,包间里却显得冷清了。
季明喃倚着靠枕看手机,查了查附近的代驾,预约好待会要走的时间,刚放下手机,屏幕突然响了一声。
进来一条微信。
不是钟以。
看到消息,季明喃垂下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周渐:在里面?】
她的一根食指勾在下巴处,停顿片刻,回复过去:【嗯。】
周渐没有再回。
他只是问候一句,不论季明喃还是周渐都心知肚明,他们已经不需要再见面。
季明喃上一次见周渐,已经是快半年前,他们去办离婚手续的那天。
分开以后,季明喃只是时常能在新闻里看到周渐的消息,他的定位全球飞,微信上,也已经有半年没有聊过天。
季明喃看着聊天框,想起什么,思索了下:【上个月在我那里找到了你的戒指,要给你寄过来吗?】
周渐还没回,季明喃也没有专门等,拿起鸡尾酒杯,一个人慢慢喝完剩下的酒。
她找到的戒指是当初他们的婚戒,周渐的那枚。上个月季明喃在家里整理餐具,在一只马克杯中发现了这枚戒指。
她拿着戒指轻微疑惑好几分钟,终于解开了它当初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原因。
原来是不小心丢进了杯里。
丢戒指的那天晚上,是还没离婚前,周渐从加拿大出差回来的那天。
那天季明喃很早就入睡,凌晨时分,却被脸畔的异动弄醒,卧室的灯未开,她睡眼惺忪,迷糊叫一声周渐。
男人低低应一声,带着洗完澡的杜松子水汽味,转过她的脸亲吻,自然而然压上来。
以前两个人做,都是约定俗成的时间,接吻,上床。她和周渐都不是纵欲的人,每次都在零点前结束,也适可而止只做一次,最后各自洗浴,关灯入睡。
那天也许很久没做,深夜的凌晨,情况有些失控。
一床的枕头被压得凌乱,季明喃半梦半醒地咬自己手背发颤,周渐拿开她的手腕跟她接吻,呼吸深,也重。
一盒套三个用尽,最后一次,是在浴室。
浴室灯未开,季明喃鼻息破碎潮湿,颈后按着周渐一只手,他低低地喘,指骨修长,指根压着她的颈肉,指上空无一物。
为方便,戒指先前在床上时就摘下了。
第二天,谁也没找到周渐那枚中途被摘下来的铂金戒指。
很快季明喃进组拍戏,周渐也去美国出了一次长差。有时回来,只短暂在环金那儿的公寓住一晚,很长时间都没再回去那天的京郊山庄。
还没等到再次回去,两人已经离婚了。
那天季明喃搁在床头的杯子,在离婚后被佣人打包收好,连同其他行李一起摆进了她现在的房子。
上个月突然找回这枚戒指,季明喃犹豫一瞬,要不要告诉周渐。
他们是和平分开。
准备离婚那段时间,两人心照不宣,这是一场和平的结束。他们结婚三年的过去里,相处和洽得找不出坏的回忆,所以那天看到戒指,她也只是先收了起来,还没处理。
季明喃一个人在包间十几分钟,众人终于陆陆续续回来。
言谈间,话题全部关于周渐,热忱不已。
季明喃约的代驾时间快要到,没坐多久,打了招呼,先出去等人。推门时,手机微微一震,收了一条消息。
周渐回复了。
【周渐:既然我们离婚,戒指已经没有意义,扔了吧。】
季明喃不太意外,回了“好”。
关门时,包间里抒情的音乐顺着门缝流淌而出。
是一首粤语歌的两句。“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季明喃微微侧头,聆听几秒,迟缓眨了一下眼,收起手机,戴上墨镜离开。
外面下着大雨。
代驾准时骑车到达,接过季明喃的车钥匙,上了路。
没驶出十几分钟,季明喃的手机又响了。
钟以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钟以第一句风驰电掣地问:“季明喃,你那儿结束了没?”
季明喃偏头将手机拿远了耳朵,没说话。
“……又来!又给我装没听到。”钟以当机立断,“你那边是结束了吧?结束了就来我这儿一趟。”
季明喃终于说话:“怎么了?”
“你别管,你先过来!急事儿,十万火急!”
钟以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王府井这儿的文华酒店,我发定位给你,你现在就过来!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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