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深渊

　　林初夏不记得第一次见陆星辰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是在夏天，蝉声聒噪的某个午后，她拎着棒冰，坐在巷口石墩上，眼前那个小男孩举着一本崭新的漫画书，怯生生问她：“你……要不要看？”

　　她没说话，直接抢过来，一屁股坐下看得津津有味。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魔法美少女变身大作战》，主角粉发粉衣，一招一式全是闪闪亮亮的少女心。

　　陆星辰站在一边，像颗树。

　　“你干嘛一直站着？”她皱眉。

　　“怕你看完打我。”他说得很认真。

　　她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那年他们七岁，她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喜欢打架、不写作业、顶撞老师，惹过的祸数都数不清。而他，转学来她家对门，小脸白净，说话轻声细语，走路像踩棉花。

　　林初夏第一眼就觉得他“太欠揍”。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她的小跟班。

　　她打人，他站在旁边递砖头；她逃课，他给她放风；她不写作业，他帮忙抄写；她被老师罚站，他主动认错，一起站。

　　他们家大人都说：“你别欺负人家小星辰。”

　　她就越发气不过，谁让他成绩那么好、字写那么漂亮、老师家长都喜欢，还老是笑眯眯地说：“我不介意。”

　　她偏不信。他一定是表面假装温柔，心里恨死她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装好人”的家伙，居然偷偷喜欢她那么多年。

　　?

　　到了初中，两人依旧是同班。

　　林初夏是体育委员，风风火火，仗义直言，仇人遍布半个年级；陆星辰是学习委员，成绩年年第一，是老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还是一起放学，一起做作业，一起去小卖部抢最后一瓶冰镇橙汁。

　　有人说：“你们俩是不是谈恋爱啊？”

　　她一听就炸：“呸！我才不要跟这种木头脸谈恋爱！”

　　陆星辰也只是笑一笑，没否认也没解释。只是后来她每次说“我才不要他”，他就低头笑得更温柔一点。

　　他所有的小心翼翼，她通通都没看懂。

　　?

　　直到高一开学那天，林初夏迟到了，风风火火推开教室门时，看到陆星辰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替她占好了旁边的座位。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她咬着吸管问。

　　“我不知道啊。”他垂眸一笑，“但万一你来了呢？”

　　她撇撇嘴，没吭声。

　　其实那一瞬间，她有一点点心跳加速。

　　但很快，这点微妙情绪就被家里的噩耗淹没了。

　　——妈妈肾功能衰竭，需要换肾，需要大笔治疗费用。

　　而他们，什么都没有。

　　从那天起，林初夏开始对陆星辰的“好”变得敏感起来。她不再一味拒绝他送的便当、不再骂他是“死木头”，甚至有一天，她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说：“你真好，陆星辰。”

　　陆星辰红了耳根，慌张到不敢动弹。

　　他哪知道，这一切的柔情，不过是她挣扎求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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