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篇

　　粘稠的血珠顺着收银机边缘往下淌，在第三张小票完全吐出的瞬间，我听见货架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七分，我值大夜班的第三天。玻璃门外浓稠的夜色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黑幕上划出裂痕。货架上的桶装泡面开始诡异地挪动位置，最上层的老坛酸菜牛肉面包装袋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
　　"小林，把临期便当贴黄标。"张哥的声音从仓库方向传来，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声带。我攥着还在滴血的小票往后退，后腰抵在冰柜上。刚才十二点整的时候，这个四十岁的老员工突然说要清点库存，可便利店根本没有仓库。
　　货架第二层的矿泉水瓶突然爆裂，淡黄色的液体顺着金属层板往下流。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液体在落地前变成细长的手指形状，在地砖上抓出五道带血的划痕。收银机又发出叮的一声，第四张小票正在缓慢吐出，上面的条形码在日光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你听见小孩唱歌了吗？"张哥的脸突然贴在我右侧的玻璃窗上，他的眼球凸出到几乎要爆裂，嘴角撕裂到耳根，"1999年12月24日，地下二层的游乐园..."
　　我转身往员工通道跑，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回到收银台前。电子钟显示00:00，货架上的商品完好无损，张哥正背对着我整理香烟柜台。这次我注意到他后颈上有圈紫黑色的勒痕，随着他转身的动作，那圈淤痕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
　　第二次循环开始时，冷藏柜里的饮料全部变成了浑浊的眼球。穿红裙子的女人在凌晨两点准时推门进来，她湿漉漉的长发在地面拖出蜿蜒的水渍。当她把泡面放在收银台上时，我看到她手腕上的住院手环——姓名栏是空白，入院日期写着2000年1月1日。
　　货架开始成片消失，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收银机这次吐出了七张血淋淋的小票，最上面那张用歪扭的字体写着"还剩13次"。穿蓝白条纹睡衣的男人突然从天花板倒吊下来，他的脚踝上拴着半截焦黑的铁链，被火烧融的皮肤正一块块掉在关东煮的汤锅里。
　　第七次循环，整个便利店只剩下收银台和不断缩小的安全区域。张哥的身体已经膨胀成肉球状，数不清的人手从他裂开的腹腔里伸出来。穿圣诞老人玩偶服的顾客摘下头套，露出被烧焦的颅骨，他怀里抱着的礼盒正在渗出脑浆。
　　当电子钟第八次归零时，我终于听清收音机杂音里断续的童谣："...跳皮筋，二八二九三十一，消防通道锁死啦..."突然出现的冷库门上结满冰霜，门把手上挂着的粉色发卡还粘着烧焦的发丝。二十年前平安夜商场大火的新闻剪报在脑海中闪现，那个被困在地下二层儿童乐园的小女孩，此刻正在冷库深处对我笑。
　　冷气扑面而来的瞬间，我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冰柜中间，她的睫毛上凝着白霜，右手保持着敲击冰面的姿势。身后的卷帘门轰然落下，这次电子钟没有重置，低温带来的刺痛真实地啃咬着我的小腿——原来当循环次数与小票数字重合时，死亡才是真正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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