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为期

　　儿童书展的玻璃穹顶将阳光折射成流动的彩虹，陈暮雨第三次调整《森林童话》签售台前的立牌角度。她习惯性用左手小指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腕间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像一缕被时间冲淡的银河。

　　"第37位读者，请——"

　　她的声音凝固在空气中。展台前穿深灰大衣的男人正用左手翻阅《小王子》立体书，右手虚悬在身侧，无名指关节处有道月牙形的疤。阳光穿过书页，在他睫毛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与七年前图书馆初遇时的光影如出一辙。

　　"咚"的一声闷响，立体书从男人指间滑落。泛黄的明信片打着旋飘到她脚边，像一片迟到的雪。

　　[细节特写]
　　- 男人弯腰时大衣下摆扫过她的小腿，羊毛混纺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辨
　　- 明信片边缘不规则的烧灼痕迹，像是被人从火中抢出
　　- 立体书中被反复摩挲而卷边的玫瑰页面，花瓣处有明显的指纹油渍
　　- 暮雨右手小指不受控的颤抖，指甲在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凹痕

　　"抱歉。"低沉的嗓音比记忆里更沙哑。当男人俯身拾起明信片时，暮雨闻到了熟悉的苦橙香——柏林那家小药妆店的护手霜，混着建筑图纸特有的油墨味。

　　明信片上，她七年前的字迹已经褪色：

　　**2015.12.24 柏林**
　　「雪好大，你会等我吗？」

　　男人的右手食指突然痉挛，医用矫正器与纸面碰撞发出轻响。他最终将指尖按在"等"字上，指腹刚好覆盖住当年被泪水晕开的墨迹。

　　"现在，"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廓，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换我等你，暮雨。"

　　玻璃穹顶突然暗了下来。暮雨抬头，看见一片乌云正巧遮住太阳，而江临——七年前消失的江临——左耳垂上的褐痣旁，多了一道月牙形的白色疤痕，与她左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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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售台后的休息室里，暮雨将抗组胺药压在舌下。花生过敏带来的窒息感像潮水漫过咽喉，恍惚间又回到二十岁那年的平安夜——江临打翻圣诞姜饼屋，在面粉飞扬中徒手挖出她误食的坚果碎屑，指缝间全是血。

　　"陈老师，有位江先生送来的茶点。"实习生推门而入，托盘里马卡龙摆成北斗七星状，"他特意嘱咐绿色的是抹茶馅..."，锡纸盒里单独包装的抹茶马卡龙，糖霜画着鲜红的"×"符号，思绪突然飘回大学时她误食抹茶冰淇淋休克，江临背着她狂奔三个街区的场景。

　　粉色马卡龙在齿间碎裂的瞬间，暮雨咬到了硬物。微型星座投影仪只有纽扣大小，按下按钮后，休息室天花板上浮现出完整的大熊星座——与2015年他们在图书馆天台看到的别无二致，连天狼星的位置都精确复刻。

　　手机在此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定位：
　　「星空会议室，现在。」
　　「PS：榛子酱在马卡龙夹层」

　　暮雨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七年前柏林那通电话后，她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江临是怎么...

　　"陈老师？"实习生指着她锁骨下方，"您起疹子了。"

　　镜子里，红疹正沿着当年车祸时玻璃碎片划出的轨迹蔓延。暮雨突然想起江临弯腰时，西装内袋露出的肾上腺素笔——和她抽屉里那支同款，都是柏林Charité医院的特制版本。

　　---

　　电梯镜面映出暮雨整理衣领的动作。当金属门映出第28层按钮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微笑——这个认知让她惊慌地抿紧了嘴唇。

　　整个28层浸没在黑暗中，唯有尽头的会议室泄出星河。江临站在星图投影下，右手藏在建筑模型后方。模型中央的小人偶让暮雨的心脏停跳——那是精确复刻的她大学时送的黏土玩偶，连裙摆上她不小心按出的指纹纹路都分毫不差。

　　"儿童空间设计顾问，"他推来合约，右手终于暴露在灯光下。那道从虎口蜿蜒到腕骨的疤痕像条蜈蚣，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矫正器闪着冷光，"薪资按分钟计算。"

　　合约翻到第17页时，投影仪突然故障。闪烁的蓝光中，电脑屏幕显示着未关闭的3D建模文件——"MY?JL"字母组合的玻璃雕塑，修改记录显示最近一次是昨天03:17，与当年柏林那通电话的时间分秒不差。

　　"这是..."

　　江临突然用左手盖住屏幕，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耳后。暮雨这才注意到他耳垂上的褐痣旁多了道白色疤痕，形状像个月牙——和她左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职业习惯。"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调出图书馆模型，"比如这个声控装置..."

　　点击"悄悄话玻璃"组件时，系统提示需要声纹验证。江临的右手突然剧烈颤抖，咖啡杯翻倒在星图上，褐色液体恰好淹没天鹅座——当年他们在零下十五度的图书馆顶楼，用冻得发红的手指共同连接起来的星座。

　　暴雨突至时暮雨正逃向出租车。雨水将江临的身影晕染成灰色水彩，直到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传来——他摔在了人行道边缘，义肢连接处渗出的血丝在雨水中绽开。

　　他倒下的姿态与当面柏林车祸新闻照片重叠，

　　当她折返时，江临已经用左手撑起身体。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腰腹间，露出蛛网般的术后疤痕。他竟笑了："第七年零一个月第六天，你终于为我回头了。"

　　出租车里，暮雨发现他手机锁屏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2017年柏林医院走廊，她蜷缩在长椅上睡着的背影，角落时间显示04:32，正是医生宣布他脱离危险后的七分钟。

　　"师傅，"江临突然倾身，"改道去过敏专科医院。"他指尖轻点暮雨锁骨下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红疹，"马卡龙夹层有榛子酱。"

　　后视镜里，暮雨看见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义肢接口，就像七年前摩挲那枚素圈戒指。雨滴在车窗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像无数道未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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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诊室的荧光灯下，护士递来病历本："家属签字。"职业栏里江临写的是："建筑师/患者家属"，笔迹工整得不像左手所书。

　　当暮雨在留观病房醒来时，床头柜上的物品按使用顺序排列：
　　1. 消除过敏反应的药（瓶身贴着德文注意事项）
　　2. 柏林药妆店护手霜（管底刻着"Endlos"）
　　3. 那张明信片（背面新增一行字：「雪停了，我还在等。」）

　　晨光透过百叶窗时，她发现江临在长椅上熟睡。他的右手掌心朝上摊开，里面静静卧着她毕业典礼弄丢的银耳钉——内侧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刻字"2015.12.24"，正是他们在柏林公寓交换戒指的日子。

　　- 江临右手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戒痕，像一圈褪色的星环
　　- 暮雨指尖轻触他睫毛时，窗外飘来七年前他们最爱的德文民谣
　　- 护士站的电子钟无声跳转至07:24，日期显示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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