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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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点砸在「枕中书」的玻璃门上，像某种生物急躁的叩击。黎岁趴在收银台上，下巴枕着手臂，半阖的猫瞳倒映着门外扭曲的霓虹灯光。
　　“第三百二十一位客人要续杯。”
　　冰凉触感突然贴上她的后颈，冻得她一个激灵。Noilin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指尖夹着一杯冰牛奶，杯壁上凝着细密水珠，正顺着她的衣领滑进脊背。
　　“这种鬼天气哪来的客人……”黎岁嘟囔着抬头。
　　Noilin挑眉，红唇微扬：“你的服务态度呢？我这位客人对你很不满意，我要投诉你。”她晃了晃空杯，冰块叮咚作响。
　　黎岁斜眼瞥她：“不满意你怎么还喝得这么快哉快哉？”
　　话音未落，门铃“叮咚”一响。
　　门口站着个浑身湿透的银发少年，电竞战队外套浸透了雨水，黏在身上。他脸色惨白，嘴唇泛青，右手死死攥着左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更诡异的是，他的鞋底没有水渍——仿佛雨水刻意避开了他。
　　Noilin眯起眼：“看来是VIP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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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被安置在咖啡厅角落的软榻上，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Noilin利落地扯开他的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暗光流转的衔尾蛇纹身——蛇身逆时针盘绕，鳞片缝隙里渗出淡蓝色的寒气。
　　“重启失败的妖族。”Noilin的尾戒刮过纹身，金属与皮肤相触的瞬间，蛇瞳骤然收缩，“这次赌什么？殉情？复仇？还是……”
　　黎岁没等她说完，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了上去。
　　——轰！
　　记忆碎片如雪崩般灌入脑海：
　　冰原。暴雪。狩衣少年将骨笛塞进猎户手中，狼耳在风中抖动。
　　“待山神祭毕……”
　　话音未断，雪浪吞没一切。
　　黎岁猛地抽回手，指尖发麻。Noilin挑眉：“看到什么了？”
　　“雪……还有摔碎的瓷器。”她喘了口气，猫瞳在昏暗灯光下收缩成细线，“他的执念和某种祭祀有关。”
　　窗外，暴雨中的梧桐叶无声凝结，化作冰晶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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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盘腿坐在地毯上，握住少年的手腕。他的皮肤冷得像埋了千年的青铜器，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冻得她指节发僵。
　　Noilin轻笑，银链“叮铃”一响，缠上两人小指：“跟紧我，小短腿。”
　　黎岁翻了个白眼，闭眼的瞬间，意识陡然下坠——
　　再睁眼时，电竞键盘已化作青铜编钟。
　　耳机线扭曲生长，如雪藤缠住她的脚踝。显示屏里的游戏界面褪去色彩，变成暴风雪中的篝火影像，雪花从空调出风口飘落，触到皮肤时竟真实地融化。
　　“梦境和现实重叠了。”Noili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黎岁回头，见她正用口红在青铜钟面画门，鲜红的膏体在金属上晕开，像血，“他的执念困在电竞和古祭之间，我们得找到连接点。”
　　黎岁皱眉，伸手碰了碰ESC键——指尖传来刺痛，键帽下竟嵌着半片青瓷，边缘锋利如新。
　　“这是……”
　　“执念物。”Noilin舔掉她指尖渗出的血珠，眯眼笑了，“破局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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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边缘不断剥落像素块，像被腐蚀的胶片。黎岁蹲下来，仔细观察少年电竞外设上的细节——他的鼠标垫印着战队LOGO，但角落有一行极小篆字：「重宴」。
　　“和青铜器铭文一样。”她喃喃。
　　Noilin忽然贴近，呼吸扫过她耳廓：“不止。”她扳过黎岁的肩，指向屏幕，“看他的操作记录。”
　　黎岁眯眼——少年明明是左利手，游戏里却硬生生调整成右手操作，指节因不适应而紧绷。
　　“有人在现实逼他改习惯。”Noilin的指尖划过黎岁后颈，激起一阵战栗，“谋杀未遂。”
　　窗外，暴雨未歇。
　　而梦境里的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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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眨了眨眼，靴底陷入松软的雪层时，她下意识攥紧了围裙口袋里的咖啡勺——三秒前她还在「枕中书」的吧台擦杯子，现在却站在一片暴风雪肆虐的荒原上。
　　“时空叠层。”Noili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像在讨论今天的特调配方。
　　黎岁回头，发现搭档的女仆装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机车夹克和短靴，银链依旧缠在两人手腕间，铃铛坠子指向虚空中的某处。
　　“你哪来的这套便装？”黎岁揪了揪自己依旧系着蕾丝围裙的裙摆。
　　“梦境准入规则第三条。”Noilin指尖转着一枚游戏币，“想象即现实。”她突然凑近，指尖戳了戳黎岁脸颊，“小岁岁该不会满脑子只有咖啡拉花吧？”
　　远处传来沉闷鼓声，雪地上随之浮现发光的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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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弊指令？”黎岁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浮动的字符。
　　“祭舞步骤。”Noilin在她背后弯腰，呼吸扫过她耳尖，“有人把它藏进了游戏程序里。”她突然抓起一把雪塞进黎岁后领，“醒醒神，要干活了。”
　　“你！”黎岁跳起来抖雪，却看见Noilin已经走向祭坛，背影融进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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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坛上的青铜鼎刻满符文，黎岁辨认出“血契”“骨笛”等字眼。重宴跪在鼎前，银发间的狼耳蔫蔫垂下，手里握着的键盘ESC键嵌着青瓷碎片。
　　“铭文说需要跳满九遍祭舞。”黎岁哈着白气搓手，“但他卡在最后——”
　　“看这个。”Noilin突然踢开祭坛边的积雪。
　　一枚黄铜弹壳卡在石缝里，底部刻着“奉天1937”。
　　“现实世界的电竞馆藏着枪。”Noilin用鞋尖碾着弹壳，“猜猜谁带来的？”
　　黎岁皱眉：“所以执念不是祭祀中断？”
　　“是谋杀未遂。”Noilin突然把弹壳按在黎岁手心，“八十年前猎户骗他赴死，现在转世成老板又要毒杀他。”
　　雪原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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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需要证据。”黎岁裹紧单薄的女仆装，牙齿打颤。
　　Noilin叹气，突然拉开夹克拉链把黎岁裹进怀里：“怕冷还穿这么短。”
　　体温透过布料传来，黎岁僵住：“你…你干嘛？”
　　“共享体温是基础生存策略。”Noilin一本正经，手却捏了捏她冻红的耳垂，“或者你想变成冰雕？”
　　鼓声突然急促，雪粒在空中组成摩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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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ON'T TRUST】
　　“他在警告我们。”黎岁压低声音。
　　Noilin轻笑：“或者凶手在干扰判断。”她突然咬住黎岁围裙系带扯开，“借个道具。”
　　“喂！”
　　系带在Noilin手中化作红绳，她迅速编出个绳结抛向空中：“显影！”
　　绳结炸开成无数光点，凝聚成监控画面——
　　现实世界的包厢里，老板正把白色粉末倒进重宴的饮料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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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方案。”Noilin竖起手指，“一，在游戏里还原祭舞解除诅咒。”
　　“二呢？”
　　Noilin突然掏出一把蝴蝶刀转了个花式：“让凶手自食恶果。”
　　黎岁按住她手腕：“我们是解梦师不是杀手！”
　　“知道啦正义使者。”Noilin翻个白眼，突然把刀塞进她手里，“所以交给你选。”
　　刀柄上刻着小小的猫爪印。黎岁愣住：“这是…我的咖啡勺？”
　　“梦境准入规则第四条。”Noilin眨眨眼，“贴身物品会幻化成武器。”
　　雪原开始崩塌，Noilin的银链突然绷直：“该醒了，优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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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跪在电竞馆的地毯上。
　　Noilin已经变回女仆装，正把毒饮料瓶往证物袋里塞。
　　“你什么时候——”
　　“梦境时间差。”Noilin晃了晃手机，“我比你先醒两分钟。”她突然把黎岁的领结扯正，“老板马上到，准备好演出了吗？”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黎岁深吸一口气，举起那把变成蝴蝶刀的咖啡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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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厢门被推开时，黎岁正用那把蝴蝶刀抵住老板的咽喉。
　　“解释一下。”她晃了晃证物袋里的毒饮料，刀尖在对方喉结上压出凹痕，“为什么要在‘提神剂’里加氰_化物？”
　　老板的瞳孔骤缩。
　　Noilin靠在电竞椅上转着游戏币：“顺便一提，你西装内袋的PPK手枪——”她突然甩出银链缠住对方手腕，“是1937年奉天特务的标配。”
　　重宴在沙发上痛苦蜷缩，锁骨下的衔尾蛇纹身疯狂旋转。
　　“梦境要崩塌了。”黎岁瞥见窗外梧桐叶正急速琉璃化，“必须立刻完成祭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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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ilin把黎岁推向电脑：“你去游戏里跳祭舞。”自己却拽着老板衣领往门外拖，“我来处理现实线的因果。”
　　“等等！你要怎么——”
　　“嘘。”Noilin突然回头，指尖点上黎岁眉心，“相信我。”
　　温度从接触点炸开，黎岁眼前闪过碎片画面：
　　Noilin在暴雨中拧断猎户的脖子，血溅在青铜鼎上。
　　她猛地抓住Noilin手腕：“不能用杀人来破局！”
　　“谁说我要杀人？”Noilin轻笑，突然把老板按在监控前，“看好了。”
　　屏幕亮起——正是老板下毒的录像。
　　“根据《人妖共生法》第七条。”她凑近对方惨白的脸，“谋杀妖族，判五十年记忆清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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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坐在电脑前，键盘上的青瓷碎片割破她指尖。
　　血珠滴在ESC键上，游戏界面突然扭曲，变成暴风雪中的祭坛。她操纵角色开始输入作弊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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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输入一次，重宴的狩衣就褪色一分。第九遍时，他突然抓住黎岁的手：“错了…最后一步要反转……”
　　屏幕上的角色突然自己动起来，跳起诡异的反方向舞蹈。
　　“这是……”黎岁瞪大眼睛。
　　“真正的祭舞。”重宴苦笑，“当年猎户让我跳错步骤，好触发活祭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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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ilin踹门而入时，整个电竞馆开始像素化分解。
　　“搞定了？”黎岁转头。
　　“嗯，那家伙吓得尿裤子……”Noilin话音未落，突然扑过来咬破她手指，将血抹在屏幕上，“契约成立！”
　　现实中的老板惨叫一声，跪地呕吐出毒药。重宴锁骨下的纹身化作冰蝶消散，而电竞馆的玻璃全部爆裂——
　　暴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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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中，重宴茫然地摸着自己完好的脖颈。
　　“重生礼物。”Noilin抛给黎岁一支狼毫笔，“下个副本要用的钥匙。”
　　笔杆上刻着极小字样：
　　给总是忘记约定的岁
　　黎岁想问什么，却见Noilin已经走远，女仆装的裙摆沾着血迹。
　　窗外，最后一片琉璃梧桐叶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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