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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然缓慢的撤下最后一丝可以称之为生机的色彩,步入苍白,并似乎想要借以一场似乎不太合时节的大雨徒劳地洗刷掉一切过往。
夜色吞吃视线,这或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雨夜。
村庄里的人家大多熄了灯,唯剩下一间,从窗户门缝里透出些光亮来。
“你确定你找对了?”村长坐着木凳皱起眉来问道。
“找、找、找了的,大概是山路远,得费些时间。”陈平谄笑着,不自主地搓着手,“城里那些骗子胃口可大了,这两个可不一样,大、大师!”
“大师?”村长砸了咂嘴,品出些不对味来,皱着眉到,“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五百!”
“五百?!”村长站起身来往陈平头上拍了一巴掌,“你就给了五百?!不遭骗才怪了!叫你拿了五千出去你就给了五百?!”
“定金嘛,”陈平躲了躲,“我领了他们说的名片,这两天肯定到。”
“。”村长扬手欲扇。
陈平往后缩了缩:“而且我感觉......五百给多了。”
“多了?”
“对,”陈平点点头,回忆着自己躲在角落里看到的那两个人拿到钱委托信时笑的癫狂的样子,“穷疯了似的,他们肯定会来的。”
雨夜里,“穷疯了”的寇悆撑着伞跟着前方雨伞形同虚设的李有龄往村里赶。
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弯碎了打工人的心。
寇悆痛心地握紧双拳,抽出一张五毛递给第n次罢工不干的李有龄。
要不是那个姓缺的某德地图乱指了路,也不至于如此破财。
痛啊。
破财的痛,深入骨髓,哪知贪婪的人竟不知廉耻地开口:
“我在你心里只值这么点吗,老寇,你好狠的心。”。
“......”寇悆沉默一瞬,作势收回,“能不能走。”
“能能能,”李有龄把钱抢过来塞进口袋,扯起笑来把伞潇洒一甩,精神头瞬间要漫出来似的,“可太能了。”
有舍才有得。
山高路远,直到天光微亮,无数个五毛的累积之下,峰阳村终于到了。
泥泞的道路延伸向河流,河面因下雨而显得湍急,但好在走过木桥就是村庄了。
“河边是不是有个人。”河面泛起大雾,能见度偏低,寇悆晃眼看到桥边写着峰阳村的石碑旁似乎有个人蹲在那儿。
“是个石雕,”前方的李有龄蹲旁边看了会,语气里多了些新奇,“还是跪着的。”
长久未清理的石雕满是枯枝落叶,干涩的青苔为它镀上了一层焦黄,难引人注目。
寇悆看了看,随手拍开石雕上的落叶,迈开腿来走上了吱吱作响的木桥。
村里破旧的屋舍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别,除了那股莫名的压抑感和......静。
连鸡叫狗吠都不听到一声,但是按普通村子里的作息,总该有人起床了才是。
李有龄掏出委托人画的那张草的不能再草的草图,叹了口气:“赌么。”
“走。”
“见证人品的时候到了。”李有龄扬了扬手中的“地图”说道,“保管让你到地方。”
清早的阳光化了白霜,破旧的屋檐不时滴下几滴水来,在檐下沿线排成一排。
带着寇悆不知绕了几圈的李有龄看着眼前甚至已经眼熟了的大门“嘿哟”一声:
“怪了,全村没一个起了的?”
“人品大爆炸?”意识到对方压根没好好找纯赌运气的寇悆拿走李有龄手上的地图,顺手拽下几张五毛的票子,对着歪七八扭的路线图研究一会后再次认命地放弃挣扎,揉作一团塞进兜里,“不是没起。”
尝到财不外露之苦的李有龄龇牙咧嘴的把钱塞进口袋,听到话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头看向旁边大门紧闭的房屋。恰好看到一个缩进窗里的身影。
“被东西闹惨了?”
“没准,”寇悆压着声音,“先去河边等等看。”
毕竟信件里说的“问题”就出在河边。
反正这群人一时半会估计也不打算出来,见人走了互相之间通风报信一下没准委托人就听见了。
电话都没留,加上没信号,兜里的手机简直就是废铁。
寇悆走着,回想起那些藏在窗后的目光里流露出的东西,那似乎不是恐惧和小心,而是物色羔羊般不怀好意的打量。
流动的河面带着几片枯叶向河边靠拢,又被一阵石子激起的水波荡开。
抛石的人坐在河边,稍短的头发半扎起来,一身粗布衣裳算不上干净,斑斑点点地沾着些污泥,但显然也是整理过的。
“你们好啊!”那人转过身,不等两人套近乎就扬起笑来。那笑容讨喜,看得人忍不住跟着人一道笑起来。
是个小姑娘。
“你好啊!”李有龄扯起寇悆的手来笑嘻嘻的同小姑娘招手,后者配合着,只不过顺手“不小心”打到几下李有龄。
“有报酬我才帮忙,”小姑娘上道地说,“外乡的人,总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儿来。”
“?”李有龄对遭受资本洗脑的小姑娘表示痛心。
“你要什么报酬。”寇悆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惕。
“你手里的馒头,”小姑娘摆摆手,“不要那么警惕嘛,太饿了没办法。”
寇悆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冷馒头递过去,“只剩一个估计不够你吃饱。”
“没事,有就不错了,家里人死光了,家里没饭吃。”对方说着,语调听起来似乎毫无所谓。
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看吃相属实不像饿惨了,表情放松,俨然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寇悆一时间接不过话茬——这样的情况似乎要斟酌些用词,他思索片刻,把目光投向李有龄。
接到目光的李有龄心领神会,指向河水,“哦豁”了一声:“今天天气不错。”
“......”
“哈哈哈,”嚼着馒头的人没忍住笑了几声,“没事,在这里很常见的。”
“常见?”寇悆重复了一边这个字眼,“因为闹鬼?”
“也可以这么说......随便找个村里人,能给你讲出几百种闹鬼法来,件件不重样,无非到最后加上句谁家谁谁死了。”
“没有原因?”李有龄凑了过来。
“不是没有原因,是不让小孩听。”小姑娘说着,余光看到远处巷子里走出人来,猛地站起身往不知谁家守田荒废了的破屋里躲,“不说了不说了,忙下次再帮,别说我在这儿。”
“不是你们村里人么?”
“是,”她躲好,在破旧木板的遮掩下露出半张脏兮兮的脸来,“但不是每个人都想得到别人的帮助......饿了有的是办法吃饱。”
“好心人,”她压低嗓音,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应该知道这种想躲起来的感觉对吧。”
“你们到了啊,”陈平从远处招着手跑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村里人和我说来了俩外乡人,会不会是请的先生到了,绕一圈你们果然跑这儿来了。”
“到的不久。”寇悆瞥了一眼小姑娘躲的那个破屋子,佯装无事地说道。
“村长在院里等你们,年轻时候落下病来腿脚不方便,劳你们跟我走一趟不能来接了。”
“好说好说。”李有龄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带路就行。”
论个目的,还是把人带去了要紧,省的那老头唾沫星子直喷的骂。
陈平琢磨着,转身给人引路,只不过走前看向河面的表情明显一僵,随后立马不自在地移开。
似乎是吓的?
“那天刘家二娃清早到河边挑水,冬天天亮得晚了点,但毕竟习惯了那个点起,摸着半黑的天也就去了。”
到了地后,村长坐在椅上定点npc一般说着事情的原委。
褶皱爬满了他的脸颊,沟壑一般的肌肤覆盖着枯骨,在下巴处长出苍白的胡须,暗黄的肤色宣告着他生机的逝去,似乎和平常的老人一般无二,只不过伸出的一条腿看起来实在有些怪异:
脚掌的部分被粗糙的肉球代替,而衔接肉球的应该算作是小腿的那部分像是被折了的橡皮,极不自然的弯曲着。
“要真算起来,怪事应该从那天算起。”陈平插了句嘴。
村长略微缓慢地点了点头,扫了陈平一眼继续道:
“当时挑完水回家,迷迷糊糊的看到河中央有个黑色的点,隔得太远了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以为是个黑布团子什么的被河里插的桩子什么的挂那儿了,”
“年轻人嘛,玩心起来就丢了个石头过去,投中了没动,不过天黑地冷的,没必要和个破布东西不对付,也就回来了。”
“连着去了几天,他觉得那东西好像比之前近了一些,摆明在水里待了几天的物件,脑子里却没有一点白天看到过的印象。巧水不深,他就借着胆儿游了过去想看个清楚,天还暗,想看清就得游近些......”
村长说着,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他看到了颗人头。”
借着朦胧的光线,刘二凑过去,猛地发现那哪是什么黑布包子,分明是个女人的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刘二吓了一激灵,立马转了个向往回游,水拖着人转身的时候脚浮起来往她那边靠了些,恰巧碰到了那女人冷得让人发麻的身体。
峰阳村这水向来急,就算水浅的时候也比一个大男人高出不少来。可她就像站那似的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来人。
浑浊的河面上浮起几只断了的手来,随着水流起起伏伏,纠缠着漂向远处。
刘二吓傻了,几步一摔地跑回村里,招呼着一群人过来。
大伙的手里提着棍棒,一齐把手电的光线射向刘二说的地方。
岸边还摆着跑走时被打翻的木桶,但河里却是空空荡荡。
后来,就算不敢再去岸边,那东西也跟缠上了他似的,只要一进入梦中就好像被人钉在了河边,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离岸边越来越近。
直到那天河水染出的爬行的痕迹歪歪扭扭地从河岸延伸向村庄。
也是自那之后,刘二发疯,真正的怪事开始了。
“开始只是丢些鸡鸭鹅,后来不晓得从哪一天开始就有人失踪了。”
大家几乎翻遍了村子也没找到。
要是只是厌了深山,走了跑了也好,但偏偏失踪不久后在村口发现了他们的手脚。
后来,村里人默契的在黑夜里闭门不出。
“尸体是被埋了,还是被水冲走了?谁知道呢?什么都没留下,只知道人没了。”村长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被折磨的无可奈何,“我知道这事难办,前前后后请了几波人来,都是装模做样地做些法事然后拿钱走人。”
“他们是走了,村里的人呢,还是该死的死,该丢的丢,”村长看向寇悆,浑浊的眼里透着些意味深长。
“放心。”李有龄动了动,不着痕迹的把两人的视线隔开,笑意吟吟地说道,“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村长一愣,嘶哑的喉咙里撕出几声大笑,似是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们请你们过来,当然是十万分的放心了。”
他拄起拐杖,撑起身来,拖着腿往外走。
陈平极有眼力见地来扶,被他挥手推开:“这屋子没人,你们先住着,今晚好好休息......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是要休息了吗~”送走陈平和村长,李有龄凑过来,一脸娇羞的把头往寇悆肩上靠。
“天黑了就去看看。”寇悆挥手把人拍开,往床榻上摆了俩纸娃娃。末了,意识到不对又抽出一个往隔壁房间走。
“欲盖弥彰,”李有龄靠在门上看着对方把娃娃放进被窝,垂着眸,痛心到,“你小时候可都是抱着我睡的。”
“......”
“每天都抱哦~”
“鬼话。”寇悆黑下脸来,想冲过去拿根针线把那破嘴缝起来。
“那村长说的,”见人生气,李有龄敛了敛神色,又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笑出声来,“那东西先爬到岸边,之后才开始闹事......怪讲原则的。”
寇悆想起村长的话,那像从某个地方套过来的鬼故事一般,话术里带着难掩的套路。是假的过于明显,还是难得的巧合?
或许就在事情发生后不久,村里总会有一些胆大的年轻人集结起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那么闭门不出的约定是怎么来的?是见识到了怪物的恐怖,还是得到了某人的警告?
按照村长的话,来的人不止一波,对关键的信息需要多少也有些了解了,但很明显,他并没有把话说完。
是对初来者的考验,还是别有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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