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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01.
我是花满楼五姝之一。
可惜啊,花娘再美也不过是男人眼里的玩物。
正如我这常穿在身上的月白罗裙,不是什么圣洁之物,无非是为床笫之欢添上两分兴致。
准确来说,是为他贺景言添两分兴致。
我倚在贺景言怀里,探指将葡萄推入他嘴里,含羞带怯地躲着他炙热的目光。
“贺大人……为何这样看着妾…”
贺景言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视线颇为怀念地扫过我的那张脸。
酒杯在他手中被拿捏,许久,他叹:“像。真像。”
我的指尖抵着贺景言的胸膛划过,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只是像吗?”我泫然欲泣,夺过他手中的酒杯,给自己斟满。
一杯、两杯……直至被眩晕感裹挟,我才又软在贺景言怀里。先是咕哝着“不像、不像”,随后又掩面而泣,倚靠着贺景言的脖子呢喃:“当初说好要娶我的……”
贺景言原本安抚着我的手一滞,迷蒙之间我没有错过他眼中难以置信的怔愣。
若我就是她呢。我的贺郎,你当何解?
02.
四年前,贺景言还只是个书生,京中也没有什么五姝。
艳名远播的,只有蜀中七艳。
赶考的贺景言在蜀地整宿,同行的富家举子请他们在青楼吟诗取乐。
贺景言那会儿穿着一身竹青的纹云袖袍,眉目清瘦里透着俊美,在那一众学子中格外抢眼,我便先人一步陪侍在了他身边。
贺景言不胜酒力,我替他挡了大半劝酒,一杯又一杯,一如今夜。
有公子见我醉的晕乎,便要上前将我揽走,他是何意我再清楚不过。
他们都算是恩客,我顺着他便要走,被贺景言拉住。
他对着那人揖了揖,手抚在我光洁的肩头:“这位兄台,”他作势贴上我耳侧,与那人会心一笑,“这姑娘…”
那人也便明了,挥挥手,回身另寻了花娘。
那夜我牵着贺景言的衣袖退入香纱暖帐,带着一窍不通的他共赴一室春情。
如今想来,一开始我便错了。我不该招惹他。
贺景言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若非他人宴请也拿不出闲钱来花酒。
那夜本应是我们唯一的交集。
是我不愿。
大约是书生和美人的话本子看多了,我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都是下流人,名妓贵就贵在多了几分选择的权利。
蜀中七艳,无权不侍,无钱不侍,无色不侍。
也不知为了他什么,我竟和鸨母杜妈妈生事,我说若不允我与贺景言来往,我从此便闹着再不接客。
杜妈妈权衡之下,便顺了我的意。
此后一个月,若我不接客,便邀了贺景言来我的沉香小筑,他温书,我在一旁红袖添香。
每每我为他研墨掌灯,便觉得自己只是寻常书生的妻子,只待来日夫君高中,一心为他相夫教子。
我将贺景言说的每一句带着功的话名正大光明娶我都记在心上,在他赴京的每个夜晚反复咀嚼。
我的好姐妹茉莉常常劝我莫要将穷书生的话放在心上当至宝。
可这回我到底没看错,贺景言果真回来寻我了。
只是,他榜上无名。
于是我的所念皆成泡影。
03.
四年不见,贺景言成了朝中的三品大员。
我在坊间打听着一切有关他的事,听他治洪有功,听他为官清廉,听他爱民如子。
无不令我感到讽刺。
而此刻,我迷蒙的视线里,能看到坐在床沿的那个身影。
竹青色的纹云袖袍。
我伸手抚上他的衣袖,不由扯了扯嘴角。
这是上好的花罗,只是款式与从前那件肖似罢了,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贺景言察觉到我的动作甚是惊喜,忙传人为我布膳。
我又伸手探向他眉间,他闭上眼,颇为虔诚地任我摩挲他眉间那朵银纹卷云。
四年前他应考前,我倚在他身侧,在他眉间贴了我新画的花钿,一朵竹青色的银纹卷云。
那时我说:“妙手赠君青云梯”。
而如今这朵,我听坊间说,是圣上允他纹上去的。
榜上无名的三品。还真是平步青云。
昨夜之前,我都只是以一个像极沉香的女子的身份与他欢好。
而今到了时候,我该做回那个爱极了他贺景言的沉香了。
爱到极致,不免由爱生怨。
由爱生怨的模样,大约便是我这般,明明连指尖都还留恋他,却从醒来便一句话也没说。
没等用完膳,贺景言便抓住我的手:“沉香,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吐出两个字:“娶我。”
贺景言也沉默了。
意料之中的沉默却依然刺痛了我。
我拂开他的手,哼笑一声,抬眼看着他那为难的表情。
“给我钱,”我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捻了捻,敛了神色改口:“不,给我金子,我要很多很多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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