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这里还要一个特效演员……”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有一个弱小的身影被人夹着来回摇摆。顺势着将他带到那道声音面前。

　　“你……你会手语？”已经喊了一下午的人，嗓子都哑了，但还是对着每一个，路过的群演说着这一句话。

　　云桉对他点了点头。

　　男子大喜，扯着他的手臂就往回跑，“来来来，跟我过来。”

　　“工作时间四小时，我给你一千二，你好好干，干好了下次还找你。”

　　云桉看着他兴奋的背影，很想问男子，到底是什么工作。

　　可对方没回头，他也只能小跑着，往前赶路。

　　“导演，我找到了，他会手语。”

　　机器后面的导演探出一个脑袋，不耐烦的抬手，“快带人过去。”

　　那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没有空调，没有窗户，只剩下头顶的排气扇哗啦啦的转着，面前的小姐姐指着对面的电视告诉我，“你看着这个人，他说什么，你都要实时翻译。”

　　她又指着一台相机，“你对着这里打手语。”

　　云桉点头表示明白了。

　　坐到小木凳上，他的手掌已经被汗染湿。

　　没办法，这个小房子，太像电视里拐卖人口的小黑屋了。

　　云桉看着屏幕上的男人，打量着他的面孔，只能看出这人有点帅，还有点话多。

　　压到耳朵上的耳机中哔哩吧啦的声音传开，他的手在半空中幻化出一道虚影。

　　四个小时，下来，云桉基本没停下来过，到最后，甚至手指都开始抽搐了，才听到下班两个字。

　　不开心的扯下头上的耳机，他转身走出这个小房间，恰好撞上了带他进来的陈副导。

　　陈副导笑眯眯的将人揽进怀里，“好小子，多亏你，我们的直播破亿了，那破导演想了馊主意，确实不错。一起去吃晚饭，加我联系号，我转账给你。”

　　云桉想推开陈副导，可面对这个比他宽了两倍的人，又怎么会被轻易推开的。

　　屏幕上弹出一笔转账，云桉沉着的脸闪过几分惊讶，他抬起手打手语。

　　【不要那么多。】

　　“你真是聋哑人？那我多发一点给你，下次我找你，你记得来哈……”

　　云桉不想要，在手机上飞快打字，可那人却已经走远。

　　幸好吃饭的地方就在旁边，云桉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人，见大家都在玩手机，才放松下来。

　　将屏幕中的红包收下，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工赚了那么多。

　　四小时，3500。

　　这样我的钱就够给常烽哥买生日礼物了的。

　　点开购买页面，云桉将收藏了很久的手表下单，丝毫没注意到，坐在他身旁的人，早就将屏幕看透。

　　绿色的光将他的眼球照亮，接近五分钟的不眨眼，让人觉得恐怖。

　　菜一道道上来，很多人都拿起了筷子，云桉随意吃了几口，一杯水被人递到他的面前。

　　“小哥是新人？看得眼生，不过你很漂亮，一定能出境……”

　　云桉没怎么听，只是看着杯子中冒起的气泡，思索着自己到底能不能喝。

　　越来越多人向他举杯，云桉皱着眉，手中被人塞进一杯满满当当的酒。

　　身旁的人托着云桉的杯底，使劲将杯子抬起。

　　整杯酒入喉，他才发现不对劲，没有饮料会是辣的。

　　可是要他吐出来，四周的人却不断的往他杯中添酒，甚至堵住了他离开的路。

　　隔壁的人又拿起一杯酒，云桉生气地推开那杯酒，踉踉跄跄的起身跑开。

　　“切，装什么装，新人一个，耍大牌。”

　　坐到他身旁的小姐姐不乐意了，反驳了一句，“你还不是大牌呢，你耍什么？”

　　男人不爽的嘟囔着，“他干个特效演员，就买30万的表，不是装是什么。”

　　酒精好像上头了，云桉捂住胸口想吐，抬头看着上方的指示牌，火急火燎地往洗手间赶去。

　　最后一百米，喉咙中涌出刺鼻的酒水，整个手也捂不住了，云桉低头呕吐着。

　　他抬手扶着面前的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墙是软的。

　　云桉抬头看去，上方五六张脸将自己包围，他侧开脑袋，忍住对别人呕吐的冲动。

　　那人好像也醉了，被水染湿的头发下，迷糊的双眸牢牢锁定着他的脸。

　　云桉察觉到几分危险，转身要跑，却被人死死捏住了手腕。

　　酒精上头，面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云桉只能靠着身旁的人走动。

　　他不是没喝过酒，却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会一杯就醉。

　　被带到一个房间，那人给云桉换了一件衣服，迷迷糊糊中，他睡着过去。

　　手腕处的手表，发出强烈的震动，云桉从睡梦中惊醒，浑身都泛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掀开被子要走，可搭在腰上的手却不断收紧，不让他离开。

　　手腕上的手表震动的更加剧烈，云桉抬手捏住男人的手腕，很快强而有力气的手掌无力下垂。

　　云桉抬手甩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椅子上的衣服跑出房间。

　　冲进电梯，云桉忽视了身旁看向自己怪异的目光，低头拿着手表打字。

　　他跑出酒店，看到了路边熟悉的车，小跑着打开了车门。

　　后座已经坐有一人，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察觉到车外的动静抬头看来。

　　一双眼睛从眼角处微微下垂，显得这人有些凶。

　　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的。

　　“不着急”

　　【谢谢，常烽哥。】

　　张常烽抬头，示意前面的司机开车，“你昨晚去哪里了？”

　　云桉哪里敢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含糊不清的回答他。

　　【做兼职。】

　　他有些气恼，又不是没给钱，一天天的，干嘛总是去做那个兼职。

　　“别去了，钱不够和我们说。”

　　云桉乖顺的点头，确实不敢再去做兼职了，以前他都只是干干，一天一百的发传单，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侧头看向身旁的车窗玻璃，才发现白色的衬衫没扣好，露出了脖颈上的一片痕迹，他着急的将扣子束到最顶端。

　　被送回到家中，云桉弯腰和张常烽告别，后者从副驾驶中拿出一份东西，“早餐。”

　　云桉竖起拇指，朝张常烽随意的点了两下，拿着东西离开了。

　　回到熟悉的空间中，云桉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察觉到身体里的不适，他慢吞吞的往浴室走去。

　　白色的衬衫脱下，云桉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搭在皮肤上，指尖下的青紫察觉到了凉意，他瑟缩着，还是没敢去触碰。

　　他打人好狠。

　　随意洗了一个澡，云桉抱着平板坐回到沙发上，点开软件，收索着一个名字。

　　“景花”

　　“锦花？”

　　又试了好几个名字，都没能找到对应的面孔，云桉本要放弃，却发现了一个相关词条。

　　【锦上添花。】

　　好奇的点开那条链接，一张张霸屏的脸浮现出来，他将平板放了远了一点，滑动屏幕，翻看着柳锦桦的信息。

　　昨晚和我打架的人，就是他。

　　那话很多的人，就是他。

　　云桉沉默的看完，抬起的手落下，还是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几张图片，保存了下来。

　　想起自己的早餐，他关掉平板，低头吃了起来。

　　三个饭盒，满满当当的包子意面三明治，被他吃了个干净。

　　云桉起身将饭盒洗干净，在袋子里翻找着，想看看张常烽有没有给他带水果。

　　很可惜，没有。

　　与云桉的平静不同，另一边已经乱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柳锦桦穿着自己的便服，沉默的看着正准备掘地三尺的经纪人，委婉提醒，“别找了，可能被人穿走了。”

　　经纪人不信，抬手挥开他，“你最好能找到，这是你今天上红毯要穿的衣服，而且品牌方爸爸赞助，要是不见了，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而且谁会穿你的衣服，不嫌有狐臭。”

　　……

　　柳锦桦大怒， “杨姐，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不是狐臭，单纯的是为了拍戏，我三天没洗澡。”

　　杨平沉着一张脸，显然是低估了这人厚脸皮，自己到底在和他瞎扯什么？

　　他抬手对着柳锦桦的就是一拳，“快找。”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柳锦桦，沉默着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有点难以启齿。

　　要是和杨平说，昨天他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进展神速。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被抛弃的事情，衣服被穿走的事情，仍谁听了都不会信吧。

　　毕竟谁能拒绝柳锦桦这张脸。

　　他还来不及伤心，下一个工作就要到来，收敛起情绪，柳锦桦恢复了那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

　　四周的热闹烘托着屏幕中的紧张，云桉看着屏幕上不断放大的脸，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小云桉，在干嘛？”

　　云桉闻声抬头看去，见是熟人，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看电视剧。】

　　“等下我们去骑车，去吗？”

　　云桉兴奋的点头，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

　　下一秒他眼前泛起阵阵黑影，摇晃的身体摔回沙发上。

　　四周的人看来，纷纷走来将云桉围住，“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吧。”

　　“常烽，小云儿才来你这里住了一天，就被饿晕了，你穷得没钱开饭了？”

　　张常烽挂断手中的电弧，毫不客气的朝他骂道：“滚，云桉，哪里不舒服？”

　　抬头看着上方无数双紧张的眼睛，云桉摇摇头。

　　【吃了四碗饭，吃饱，起太快了。】

　　见他这样说，四周的人才安心散开，云桉却有些紧张。

　　他以前也会猛地站起来，可都不会这样。

　　而且最近很奇怪，他好像吃不下饭了，以前三四碗只是七分饱，可现在却觉得饭菜很恶心，吃到第二碗，就觉得撑得想吐。

　　在坐上摩托车上时，云桉的心里还想着，明天要去检查一下，可不能影响到他吃饭。

　　油门轰隆隆在耳边炸开，最前方的头车已经飞窜出去，云桉启动车子跟上。

　　夏天的风是舒服的，吹在身上，轻柔的撩起身上的衣摆。

　　一辆辆车停在山顶，云桉坐在车上，看着他们拍照。

　　常烽走过来，手腕上已经带上了云桉给他买的手表，“兼职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个？”

　　他点点头。

　　【大哥喜欢不？】

　　“喜欢，下次别买了，讨好我也不会给你涨工资的。”

　　张常烽刚说完，便被手中的响起的电话带走。

　　云桉抿着嘴角，不开心的看向他离开的背影。

　　可他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喉咙涌上一大股胃液，云桉翻车蹲下，将大半的晚饭都吐了出去。

　　他抬头打量着四周都在拍照聊天的人，庆幸没被看到。

　　蹲在地上，云桉点开手机，盲目的约了一个消化内科的号。

　　上次吃多了去医院，好像就是挂这个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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