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碎玉录

　　第一回波斯结暗藏璇玑秘忍冬墙初现断肠诗

　　宣和二十三年的春分，管府后院的忍冬藤爬上琉璃瓦时，十五岁的管玉娟正在研习母亲留下的《天工纂要》。西域传来的波斯绳结在她指尖翻飞，将七色丝线编成阴阳双鱼状——这是生母阿史那氏唯一的遗物。

　　"小姐，屠公子在花厅候了半个时辰了。"丫鬟抱月轻声提醒。玉娟望着案头新送来的《女诫》，将编好的绳结藏进袖中。转过回廊，正撞见屠珍生执着她的旧作《璇玑赋》细读，腰间玉佩刻着"天作之合"。

　　"妹妹这篇'星移斗转窥天机'，倒比闺阁诗新奇些。"珍生含笑递过鎏金匣，里头躺着对翡翠鸳鸯，"下月及笄礼后，该学着管家事了。"

　　玉娟抚过冰凉的翡翠，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彼时母亲棺椁尚未入土，屠路管三姓家主便在灵堂重订婚约。路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幼女冷笑："好个连理之盟，却不知要捆住多少痴儿。"

　　更深漏尽时，墙头铜铃忽响。玉娟推开碧纱窗，见竹篮盛着《乐府诗集》款款而降，篮中双鱼佩压着的洒金笺上写着："忍冬泣露琉璃碎，敢请西南风。"那字迹清峭如竹，落款处一点朱砂恰似波斯绳结的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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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次日，浣花溪的薄冰映着朝阳碎成万点金星。玉娟借口祭母来到慈云寺，袖中揣着连夜用波斯绳结编就的机关锁——这是母亲临终所授的璇玑秘法，十五年来首次现世。

　　"小姐快看！"抱月突然拽住她衣袖。放生桥畔的浮冰上，绿衣少女赤足而立，腰间双鱼佩折射着七彩光晕。那少女正将诗笺系于鸿雁足间，口中哼着异域小调："琉璃易碎胭脂冷，忍冬藤下埋旧盟..."

　　忽听得冰裂声如帛碎，玉娟飞身扑去拽住对方广袖。天旋地转间，她们跌进芦苇丛，惊起一群白鹭。

　　"姐姐好身手。"少女腕间珊瑚串扫过玉娟颈侧，沉水香里混着药草气息，"难怪珍生哥哥说你会是璇玑仪最好的祭品。"

　　玉娟浑身发冷。昨夜墙头诗笺的落款朱砂，此刻正在少女眉心灼灼如焰。原来这便是路家幺女锦云，出生当日便被批作"璇玑星犯紫微"，连夜送往城外家庙。

　　"屠家没告诉姐姐吗？"锦云笑着晃了晃缠臂金，嵌宝纹路竟与玉娟妆奁暗格里的残图吻合，"这金钏原是一对，当年令堂与我娘..."

　　话音未落，桥柱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锦云拽着玉娟滚进桥洞，整座石桥轰然翻转，露出底下精密的齿轮阵。玉娟袖中波斯绳结无风自动，与璇玑仪上的西域纹样产生共鸣。

　　"这是《天工纂要》里的九转玲珑局！"玉娟指尖发颤。母亲临终前焚烧书稿的画面骤然浮现，彼时屠夫人带着珍生来"探病"，隔日便传出阿史那氏"急症暴毙"的消息。

　　锦云突然将金钏按进枢轴凹槽："三姓先祖为掩璇玑仪的秘密，对外谎称是合婚祈福的法器。"齿轮咬合声中，星盘投射出带血的舆图，"其实这底下埋着前朝女官的尸骨，她们才是璇玑仪真正的主人。"

　　玉娟望着舆图中"司天监"三个朱砂字，忽觉袖中绳结发烫。当年母亲提及西域母族时，总说她们掌"观星不观心"的秘术，如今想来竟字字泣血。

　　"屠家这些年四处搜寻《璇玑图》真本，"锦云引她看向暗格中的青铜匣，"因为只有凑齐双鱼佩、波斯绳结和处子血，才能启动真正的星移斗转之局。"

　　暮鼓声里，玉娟摸到匣面熟悉的忍冬纹——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尊一般无二。三个月前的雨夜，她曾窥见屠家主与父亲密谈："待娟儿及笄礼成，便可血祭璇玑仪重定星轨..."
　　暮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时，锦云将青铜匣推入玉娟怀中："姐姐的波斯绳结，才是解开百年血咒的钥匙。"她指尖掠过璇玑仪上的西域星图，忽然凄然一笑，"只是这钥匙若要生效，需得...双姝同心。"

　　玉娟抱着青铜匣穿过月洞门，忽听得身后传来珍生的声音："妹妹今日可去过后山？"她回头望去，屠珍生执灯立在石阶上，暖黄光晕映着腰间新换的鎏金鸳鸯锁——那锁头形制，竟与璇玑仪的祭品槽完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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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家宴的椒兰香气熏得人头晕。玉娟望着腕间鎏金鸳鸯锁，终于明白这精巧机关实为血祭导流的器皿。屏风后路家主母的缠臂金寒光凛冽，与她妆奁暗格里的雌钏合成完整的阴阳鱼。

　　宴至酣处，屠夫人突然举杯："今日三姓再续连理之盟，恰逢璇玑百年归位之期..."玉娟指甲掐进掌心，借口更衣离席，却在假山洞中撞见珍生攥着锦云手腕。

　　"当年路夫人留下的《璇玑图》真本..."珍生指尖擦过金钏嵌宝处，玉娟看清那里刻着"宁碎不赠屠"的籀文，"妹妹若肯交出来，我或能求父亲留玉娟..."

　　锦云突然拽断珊瑚串，血珠溅在珍生锦袍："屠公子不如问问令尊，十五年前如何用砒霜调换安神汤？"她转身时与玉娟四目相对，眼底的悲怆如浣花溪的春冰，"姐姐现在可知，为何我娘临终前死死攥着波斯绳结？"

　　更漏声催，玉娟在暖阁拆开锦云塞来的油纸包。泛黄的《璇玑织锦谱》记载着惊世秘闻——司天监历代女官皆用心头血养仪，以此抗衡紫微星对女子命格的压制。末页血书斑驳："双女主璇玑，星轨裂苍穹。"

　　及笄礼上，屠夫人用西域朱砂点就守宫砂。玉娟望着镜中殷红，忽觉锦云的气息拂过耳畔："姐姐可知？真正的守宫砂要用爱人的血来养。"她腕间珊瑚串不知何时缠上了波斯绳结，在烛火下映出阴阳相生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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