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别

　　世人常道山为梯，登天之梯。
　　得道成仙、飞升天之上乃修行者一大追求，一众修行者自然越攀越高。
　　落星山脉中有一高山，因其过于高耸，云雾缭绕，世人看不清真面目，称它为无相山，千百年前一群志同道合的修行者在其建立剑宗，名为——
　　无相剑派。
　　另：护山阵法由黄师傅，张师傅倾力打造，如有需要请联……
　　雁栖迟合上卷轴，哀叹一声。泄气般缓缓伏倒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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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额头左侧单抽出来的一缕青丝也随之稍减光泽。
　　“师姐做二道贩子结果搞出天下第一情报阁，师兄练剑不成，干起了灵兽繁殖结果创办了货源最大的繁育场。天下第一怎么这么容易。那我咋办。”雁栖迟于案前就坐便会形成的隔音隔象静思室内闷声暗自嘟囔。
　　急。师父有三个弟子。前两位都天下第一了。求野路子。求天下第一。求前辈指点，不要我宗简介这种。
　　每天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皆上万次地练剑。还是离天下第一好远好远。
　　雁栖迟指尖烦躁轻抓桌面。
　　杂音渐弱，他额头左侧那缕到肩青丝逐步润泽。小雁猛地坐起，眼神坚定。
　　下山！找属于我的天下第一！
　　随即神采飞扬，着急忙慌起身，快行三步后刻意收起面部表情回到平静状态，且用更加庄重的步伐行走。但眉目间仍见隐约喜色。
　　其间那缕青丝也由晃动到稳重。安静垂在那人左眼角旁。
　　还了宗门重籍，雁栖迟向看守馆内的三长老行礼道别后离开藏书阁顶层，背手缓步迈向自己的小屋。山体虽陡，但修行者以山体为基础，用法力延伸出多个平面平台，以供修炼、生活。且只对门内人士开放，外人只见一片茫茫白雪附着峭壁。
　　雁栖迟神识微动，知晓暂无人和他处于同一平台内，遂加快步伐，三步一缩地成寸、五步一闪现，悠然同时紧赶到自己的住所。
　　踏入屋门后雁栖迟彻底放开，先是闪到桌前提笔写信，信封面“师父亲启”；再是将装有灵石等杂物的乾坤袋一一挂至蹀躞带上，最后深深看了眼屋内陈设，郑重踏出屋门。
　　三、
　　二、
　　一。雁栖迟转身跑回屋内。“虽然他们说不能给你们起名字这样会招来没有躯体的灵，但是万物有灵啊你们万一就有灵呢。小桌，小床，小砚……我要下山当天下第一了，修炼太慢了我要去找个速成班，而且我马上就弱冠了，应该下山历练自己了，朋友们，再见！我当上天下第一就回来！我会想你们的，唉，在外我就要当师父的弟子了！不能这样了。走了，我出发了！”
　　语毕，雁栖迟毫无负担地重新踏出屋门。
　　一、
　　二、
　　三。神识波动平稳，但雁栖迟感到有人在拽他袍子下面。他平静转头向下看。
　　青丝晃动。“师父！你收到消息好快！”雁栖迟蹲下身，开心道。
　　只见一小小儿穿着寻常人家常见的肚兜，站着，奶声奶气但眉目间毫无波澜地说：“下山后切勿闯祸，为师长大还要几年，有事找八位长老。叫我没用，为师暂且打不过。”
　　雁栖迟起先还支个手指戳婴儿憨态脸颊，和静如止水般的婴儿眼神对视多秒后浑身一激灵，立刻保持端庄，收起所有小动作，只是站着、听着。像师父、师姐师兄那样。
　　传承师门，包在我身上了啊！
　　“是，师父。弟子知道了。”雁栖迟蹲着点头。旋即又改蹲为单膝跪地，正襟肃穆点头。
　　婴儿逐渐恢复属于这个年纪的原有生机，脸上鲜活起来，眉头抽动刚想开嗓嚎啕大哭，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气旋顷刻散去。
　　雁栖迟起身转了转蹀躞带。转身向山下走去。
　　一步一平台。
　　步履间摇曳下摆，引人追随目光。
　　其间有门徒对其行礼，雁栖迟淡然点头示意后沉稳一步换景离去。更多门徒只是感受到瞬间的微风。
　　有二煅体弟子闲聊：“掌门一家子全走了啊。”
　　“嗯。”
　　“……你被无相剑派污染了。”话音刚落，一鞭子抽到地上，那俩弟子身下土地立刻震动。路过的三长老的门徒韩清瞪着那俩人，佯怒道：“还有不像掌门的人存在喔。”
　　那二人立刻稳下盘，形成标准马步姿势一动不动。
　　韩清边说边将足够纤细柔软的鞭子缠在手腕上顺带摩挲，很难让人想象刚刚引起地动是这位小姑娘舞动细小鞭子发出的，：“应该说被无相剑派救赎，拯救，挽救……”
　　马步二人组无言。
　　等韩清抒发完肺腑之言，马步二人组早已逃到不知道哪个平台上继续煅体。
　　韩清：“……”以一种被无相剑派污染的气势淡淡离开。
　　雁栖迟探到此景，会心一笑。
　　他神识漫出他经过的每一个平台，离家前想再多看看。毕竟他自有记忆起就长在这山里了。
　　所以自是知道哪位师弟不乖乖辟谷偷吃了一口椒麻鸡，哪位师妹听夫子讲课拄着下巴眼睛间或一轮，韩清的救世主无相剑派理论，马步二人组又移到了哪个新平台……
　　终。到了剑派最外的一个平台。
　　雁栖迟迈步，踏出最后一道“门槛”。
　　无相剑派入口并无多么宏伟的建筑，只三块巨石，无量玄晶石代表天，万载青岗岩作为地 ，无相灵璧石则是人。
　　无相剑派门徒从此入，便是步入“三才”大道。也取三生万物之意，内里空间无数，也是从有相入无相。
　　雁栖迟踏出巨石三步。身后平台再也感受不到踪迹。回头看，巨石矗立，无相山白雪皑皑。在这高原之上，白雪绝无可能沉沦泥泞。
　　离了护山阵法，寒风凛冽呼啸，雁栖迟掐个法诀，高马尾保持安静，但那缕青丝仍是随风而纷乱飞舞。
　　雁栖迟哈出口寒气，白气缭绕中可见此人相貌绝对被女娲偏爱。朗朗如日月入怀。
　　他生着一双标准桃花眼，但眼神澄澈无关任何情爱。眸子若浸在无相山最清甜冰冷那股溪流里的黑曜石，干净、透亮、毫无杂质。望向这双眼的那一刻便知此人笑时也只觉春风过境，万物可爱。可惜他师承无相剑派掌门。头上有同款不苟言笑师姐师兄。想让我一展笑颜，那努力让我破功吧！雁栖迟紧绷嘴角。
　　风又起，扬起阵阵碎雪。少年身着红衣便是这银装素裹下唯一一点颜色。
　　雁栖迟行了数百米，已过无相山最陡之处。他远远眺望到一墨色洇在这雪地中，秉承积极入世寻找邪修天下第一的想法，雁栖迟决定勇敢搭讪这位他见到的第一人！
　　能全身插在这冰天雪地中必定有他一番过人之处。
　　雁栖迟走近后发现此人不是竖构图，而是横构图，只是衣服颜色赛雪，远远只见得到墨色头发铺在地上。
　　好吧。他只有一点懂保护色。雁栖迟坚定地想。
　　修行者在人越少的地方对他人气息越敏感，故在野外如无暗杀需求等皆要先放出神识一探。
　　雁栖迟站在几米之外放出一点神识表达友好，想交流，求加好友。
　　这人神识一动不动，身体也一动不动。
　　雁栖迟再一细细感受那人神识。只是在睡觉。
　　这里也能睡觉吗。这是修的什么，能修到天下第一吗。
　　旋即雁栖迟缩地成寸到那人身边。
　　雁栖迟小心地将人翻了个身，观其灵台清明，神识睡着。
　　真的是睡着了。……。对不起打扰你修炼了。
　　雁栖迟默默将那人翻个身重新“扣”回雪地。然后在他身边继续自己的修行，每天万次挥剑直至冰粒挂上睫毛，发尾潮湿，额旁那缕青丝僵直挺尸状。旋即恰个净身决又默默打坐。
　　闲时雁栖迟还会避开神识探测，转而人工检查睡雪人是否还有某气。
　　这样程序化的日子不长。
　　一周后，雪地里那人睫毛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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