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清晨六点五十分，金繁单肩挂着空荡荡的书包跃上校门口的梧桐树。他眼角那道浅色疤痕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这是初中毕业前那场架的纪念品，虽然为此他被老爹扣了三个月零花钱。
　　"老金！川哥在正门逮了七个迟到的了！"李喻善在墙下张开双臂，田径队训练服被汗水浸透贴在后背。他小麦色的脸庞突然凝固，目光直勾勾盯着金繁身后："那是...新生代表？"
　　金繁转头时差点从墙上滑下去。捧着一摞记录板的少年仰着头，镜片后的眼睛像被溪水冲刷过的黑曜石，学生会袖标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高一（2）班金繁，扣两分。"齐之的钢笔悬在记录板上方，"开学第一天就翻墙？"
　　挂在金繁嘴边的吐司片"啪"地掉在齐之擦得锃亮的皮鞋上。他正想说话，李喻善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同学别记！我们刚晨训回来！"他手忙脚乱掏纸巾的样子活像见到肉骨头的金毛犬。
　　"纪检部，齐之。"少年后退半步，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金繁注意到他说话时喉结会轻轻颤动，像振翅的蝴蝶。
　　上课铃突然炸响。金繁拽着还在傻笑的李喻善狂奔，穿过操场时他回头，看见齐之弯腰捡起他掉落的笔记本，阳光下白衬衫透出清瘦的肩胛骨轮廓。
　　"看路！"李喻善猛地拉他避开突然出现的拖把。提着水桶的王悦惊叫一声，精心卷过的刘海糊了满脸。
　　"金繁！"女孩抹了把脸就掏出叠成心形的信纸，"今晚联谊会——"
　　"不去，不会，不爱你。"金繁拔腿就跑，却在楼梯拐角撞见抱着作业本的齐之。两人同时伸手去捡散落的纸张，指尖相触时齐之猛地缩回手，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教室里，王鑫老师正在宣布分组名单。李喻善突然掐住金繁大腿："第三组！我们和齐之！"他声音大得前排同学纷纷回头。
　　齐之抱着教材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金繁突然发现他左耳垂有颗很小的红痣，像雪地里落了一粒相思子。
　　"现在请各组..."王老师话没说完，后门就被踹开。钱瑞校服上画着夸张的骷髅头，伸手去扯齐之的领带："优等生，暑假作业借来看看？"
　　金繁抄起篮球的瞬间，齐之突然侧身避开。钱瑞踉跄着撞上讲台，全班哄笑声中，齐之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校规第15条，胁迫同学扣五分。"他翻开记录板，"顺便，你上周破坏公物的照片在郑主任桌上。"
　　当齐之被李喻善拉到他们这组时，金繁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回到了书包里。翻开扉页，夹着张纸条：「疤痕像月牙，很好看」。窗外落叶飘进来，正好落在那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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