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见你一面

　　九月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进走廊时，叶昭正对着高二（7）班门牌调整呼吸。褪色的浅绿发带被汗水浸湿，她数着储物柜上斑驳的贴纸痕迹——第三扇柜门右下角，还留存着那让叶昭如此熟悉的涂鸦。
　　"同学，借过。"清朗的男声带着笑意擦过耳畔，叶昭慌忙后退半步，怀里的教材哗啦啦散了一地。抬头的瞬间，她看见蓝白校服衣角掠过视线，少年反戴的棒球帽檐下，左眉尾的淡疤被阳光镀成金色。
　　程野！保持着弯腰帮忙捡书的姿势僵在原地，物理练习册扉页的"叶昭"二字在他指腹下晕开墨痕。走廊尽头的风突然喧嚣起来，他卫衣帽子上的毛球坠子跟着晃了晃，惊落一片藏在衣褶里的银杏叶。
　　"昭昭？"染成栗色的脑袋从教室后门探出来，林小满手里的抹布"啪嗒"掉进水桶，"真的是你！"少女带着柠檬洗手液的味道扑过来，叶昭的哮喘喷雾从口袋滑落，被程野用球鞋尖轻轻勾住。
　　"新同学？"程野突然举起半块板擦当话筒，指尖沾着的粉笔灰簌簌落在叶昭肩头，"请问面对昔日同窗重逢的感人场景，您此刻最想高歌哪首经典曲目？《好久不见》还是《恋人未满》？"
　　教室后排爆发哄笑，叶昭瞥见程野校牌绳缠了三圈彩色皮筋。林小满掰开蛋黄酥塞进她嘴里："别理这戏精，他去年文艺汇演把《情歌王》连唱十三分钟被教导主任追杀......"
　　"这位女士请不要造谣。"程野不知从哪摸出把折扇敲在讲台上，"明明是程某用天籁之音治愈了主任的偏头痛。"扇面展开露出歪扭的毛笔字——"妙手回春"。
　　叶昭咬着酥皮轻笑出声，程野转扇子的动作突然卡壳。窗外飘来的银杏叶正巧落在他翻开的《飞鸟集》上，盖住了"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的诗句。
　　午休时叶昭来到曾经熟悉的储物柜。踮脚够柜顶的千纸鹤罐，身后突然笼来茉莉花香的气息。"密码锁转三下0816。"程野的声音混着薄荷糖的清凉，他卫衣兜里露出半截润喉糖包装，"校工大叔说这个柜子..."
　　铁罐坠落的瞬间被程野用膝盖接住，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清响。叶昭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划痕，创可贴边缘画着蠢萌的柴犬图案。
　　"当年你落下的。"程野用折扇挑起罐口的浅绿发带，十八只纸鹤翅膀上用钢笔描着极小的数字。“放心，小爷我保护的好着呢”“谢谢”叶昭小声地回应着，俩人默契的没有提曾经吵架的事，叶昭突然注意到他书包拉链上挂着的金属吊牌，刻着模糊的经纬度坐标。
　　广播突然播放眼保健操音乐，程野倒退着往理科班方向跑，怀里的篮球差点撞翻保洁阿姨的水桶。"我先走了”他扬了扬从叶昭教材里顺走的书签，银杏叶脉络在阳光下透出经年累月的茶褐色。
　　林小满咬着吸管蹭过来时，叶昭正对着储物柜里泛黄的信封发呆。粉色火漆印上嵌着半片银杏叶，与她书包夹层里被泪水泡皱的绝交信残片严丝合缝。
　　"程野这周往你旧柜子跑了八次。"林小满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他把理科重点班名额换成文科班时，他爸差点拆了校长室的门。"
　　艺术楼飘来断断续续的琵琶声，叶昭摸到哮喘喷雾外壳上的刻痕——是当年程野帮她修喷雾罐时刻的歪扭笑脸。三楼琴房窗边闪过棒球帽的影子，有人正把褪色的浅绿发带系在生锈的窗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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