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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年
襄阳村此时被无垠的橙色包裹起来,墨绿的山林在漫天霞光的黄昏下极尽娇媚,整个是一幅岁月静好的人体油画,这是中式乡村的傍晚,西边的落日是一个硕大的咸蛋黄,黄三妹撅着肉嘟嘟的大屁股在熏人的鸡圈掏摸着热乎的鸡蛋,一张脸被窗柩田字格里漏出来的橙染了一遍颜色,跟着是一点弧度,紧身焦糖色弹力裤把她肥硕的大腿一览无余,这是一个生儿子的臀部和常年在外农作的粗壮大腿,30几岁的年纪,混如40多岁,一个女人最黄金的年龄是20至30岁,最容易听信爱情的年龄,愿意在男人的信口胡诌里铸造一个彩虹色的梦,没有永远偏要相信永远,大概在生完了两个儿子之后,也许在一地鸡毛的婚姻中,她才慢慢把生命的重心从男人身上转移到孩子身上,才明白爱情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剩下的都只有责任和机械般的性了。
她握着两鸡蛋,脸上挂着笑意从隆咚的鸡圈里侧身出来,矮小的栅栏顶着她肥硕的臀部,如同弹簧般的肉轻抖两下,一个伶俐活泼的瘦条身影鲁莽的砸进厨房,上气不接下气,抄起白瓷茶壶对着嘴就是咕噜咕噜灌,湿漉漉的头整个往后仰,额头上的豆粒汗直往下掉。
夺门进厨房的黄三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道:“冒失鬼,鬼赶上门来了,这么急急忙忙,早就跟你港过了,慢点慢点,硬是不听。”瘦条正在窜个子的少年把嘴从茶壶上抽开,大口喘着粗气,这才从地底下的书包里掏摸起来。
“侬,你要的100分,终于得了第一名,这回把彭逍遥比下去了,妈,回回被他压着,当个千年老二,这回你可以去村儿里炫耀了,你儿子也是不比谁差的。”
“呦,果然我儿还是我儿,长脸了。”黄三妹把脸匀了一个温柔的笑意,顺手抄起儿子关子杰的试卷和奖状,于是黝黑两颊上堆起一层厚厚的鱼尾纹,一脸欣赏状。
“妈,你慢慢看,我磕玩了,记得答应我的苹果iPad,我去隔壁打两把游戏。”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哎,成天就知道游戏,怎么超过彭逍遥?”话还没落音,抬头冲外头喊道,便满意的点头巡查试卷。
黄三妹满面春风的从弯曲的水泥路踱步往村里聚集堂客们最多的大槐树下走,老远便瞧见秋芬、马钱婆和彭老嫂蹲在树下边择韭菜边垮白话,村妇们爽朗的笑冲散了黄三妹的川字眉,阴天老头儿单瘦的身子倚在大槐树上,两腿交叠,像一只受伤的猫,抽着旱烟听着婆子们漫天的新鲜谈资。
秋芬朝彭老嫂呶了呶嘴示意迎面而来的黄三妹,便故作高声一脸羡慕道:“听肖文说,你家孙子彭逍遥又得了市里的奥数一等奖,想跟你取个经,怎么教孩子的?这么下去彭逍遥极有可能是整个村儿里唯一能考上清华北大的呦,到时候摆他个十天十晚,那给这十里八乡就争光了呦!”一旁马钱婆凑了过来,彭老嫂勉强的笑了笑,谦虚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初中的东西不难,这个高帽就戴得太高了,他不给我惹是生非就烧高香了。”
“就你们家彭逍遥?还会惹祸?那孩子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三好学生,长得也是越发的好看,哪次开家长会不是把他当例子表扬。”从糖果厂下班回来的李双影驻足在水泥马路这边插了一句。
“呦,三妹来啦!”大家齐刷刷的左抬头朝她望了望,相视一眼不言而喻。
李双影继续敞开嗓门儿道:“彭婆子,看你们家彭逍遥的架势,怎么着也是重点高中,德市一中的尖子班,不用想。”
黄三妹鼻腔里换了一种强调道:“这话可说的早了,彭老嫂,这回咱家关子杰可不是千年老二了,终于把你家彭逍遥的第一给占走了,怎么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众人调侃道:“三妹啊!你们家关子杰和你一样,都是千年老二。”彭老嫂麻利的捡韭菜根,只是沉默无言。黄三妹也不搭话径直朝着折在一团的彭老嫂道:“老关上次奉社区领导的要求,调查你家的水田到底多少亩?现在要退耕还林必须充公多少亩?老彭不干,本来就是照章办事,哪天要真的动真格了,到时候别说没挨着邻里邻居的面子。”彭老嫂的脸从煞白又铁青,众人见气色不对,撑了撑膝盖便拉着彭老嫂散了局,黄三妹颐指气使的神情早让村里的妇人不爽了,凡是有她待的地方总都是充满异样的气氛。
夏日余晖终久是落进了山那头,散尽余光,跟着夜幕就遮下来,这棵蓊郁的玉面槐见证了这村里每个孩子的出生和曲折,每场偷腥和阴谋,那是无声的默然的见证。
贰
德亚中学的下课铃响了,沸腾的教室,课间嬉戏打闹的学生,偷摸恋爱的娇羞女生,躲闪在厕所拐角等着男生戏谑的亲昵和下午天台见的纸条,偏僻后山约架的男孩们,那是窗明几净青春的模样,稚嫩的脸上挂着狂风骤雨式的情绪,傍晚的校园沐浴在一片橙色的温柔里,连操场跑道上体训的校队都停下铮铮铁骨般的操喊声,纷纷拿出手机拍大自然的奇观异景,木青子和闺蜜李琴相伴走在跑道上,诉说着少女怀春的心事,黝黑的齐肩发,飘着淡淡的栀子花洗发水味,路过的男同学沉醉在木青子清纯的外表下,走两步,回头望三眼,两人挑了个离夕阳最近的西边团座在绿盈盈的人工足球场,橙色把两人的白皙脸颊染了一遍,十三四岁稚气未脱的一张脸盘子上,软糯的绒毛根根分明。白色POLO衫阻挡不住女孩子前胸冒失的发育,微微隆起的部分让她们恨不得移成平地,两人相互瞅了一眼,便揉作一团打闹起来。
“好啦!别闹,跟你说正事儿。”木青子整了整衣衫和凌乱的黑发,一本正经道。
“我怎么样才能把我的学习搞起来,让彭逍遥注意到我,他肯定会被保送,上次大课间的时候他就被当众表扬过了,简直不在一个level,第一次见到他我对他就有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哎呀,帅哥儿嘛,谁不喜欢,你的竞争力在哪里?除了学习是个问题之外,我们整个年级的女生都对他着迷,听说夏薇跟他走得很近,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还不知道。”
“来,八卦,八卦。”木青子的头下意识往跟前凑了凑。
“夏薇的贴吧全是彭逍遥带她打游戏胜利的视频,而且他们好像是一个社区的,彭逍遥背影的出镜率这么高,上个月每天三条,这要相信两人没鬼谁信呐?呶,你自个儿看。”李琴扒拉手机上的界面丢给她饶有兴味道。
“今天的晚饭瞬间不香了,那意思是我没有一点核心竞争力。”木青子像泄气的皮球,嘟囔道。
“你慌什么,他今天就回学校了,到时候开庆功宴,你组个局嘛!回头我让李楠叫上,拜托,别一副赔钱货的样子,你可是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好歹学校里头追你的人也排到了香樟路的正新鸡排吧!”
木青子一脸质疑的望着李琴那张捣乱的脸,把手机按息屏照了照自己的刘海,扒拉两下,于是两人起身,一齐小跑着出了操场,天边涌动的黛青色云层像池塘里人工养殖鱼用嘴巴咕噜咕噜冒出来的泡泡,霞光在灰黑色下一点一点淹没,最后一缕橙色从云层里漏下来,照在木青子那张清丽脸盘子上,闯进她越发悸动的内心。
彭逍遥一头干净利落的寸短发,整张脸是雄浑且有力量的,眼神里的坚定和自信让他在人群里太过于出众,从小轿车里和丙老师一同出来,便径直回了教室,连日来对战的疲倦把他眼神里的轻松杀死了,眼白里的红色折线图整个是一张侵略地图,夏薇第一时间端来了温暖,奶茶和满满当当的零食,木青子从窗外把眼睛搁进去的时候,内心只有拨浪鼓一样的跳动,不安和兴奋,彭逍遥扫了一眼课桌,于是不悦的将零食塞进桌内,姜黄色的课桌椅往后重重一拖,讲台前的三两女生从嬉闹里往后瞅了瞅,彭逍遥便一屁股窝下去倒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天昏地暗,夏季的教室是郎朗书声和铿锵有力的讲课声,连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和窗玻璃外绿荫树上刺耳的蝉鸣都无法将他从梦里唤醒。老师的默许和同学们的心照不宣成全了他这场呼呼大睡的梦,谁也不唤他,谁也不想唤他。
惺忪的双眼从课桌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节晚自习,有种神清气爽的轻松感,抬起手臂,发现右臂整条胳膊和整条左腿都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他的线条脸部一阵紧似一阵,半晌才从抽屉里拿出茶π,一仰脖灌了下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肖文和关子杰腰腹间夹着篮球从门外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头发上的水珠还在渗,教室外的女同学一阵一阵的聚集,带着娇羞和兴奋。
“你还真是睡不死啊,参个赛累成这个球样,还不如跟我们一样当个平凡人。”肖文酸不拉几道。
“你懂个屁,你个大老粗,瞅见没?外面的妹子全是为了流川枫而来,你有这魅力?你个死矮子。”关子杰讽刺道。
肖文用虎口掐住关子杰的后勃颈使劲往下摁,恨恨道:“你闭上你的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还说不说?”关子杰发出几声痛苦的嚎喊声。
“不说了不说了,饶了我,饶了我,我错了,我错了。”关子杰缩在下面一团求饶道。
“别拿我开涮了,出去吃麻辣烫去,饿死了。”彭逍遥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站起来,一股很强的压迫感直逼整个教室,肖文仰望的往后倒退几步,活像《权利的游戏》里的小恶魔矮子。
“给哥留点面子行不行,这么多妹子在,你就不能低调点?”肖文不满地朝彭逍遥道。
“怎么着,我还要弓着身子猫着腰走路,你也是搞笑。”三人边走边调侃。
“这么多妹子,哪怕是有一个为我而来的,我都死而无憾了啊。”其余两人憋了憋笑,大步流星的往校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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