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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十二点半,苏清坐在二楼阳台看书,楼下一辆黑色轿车驶进花园。
宋振下午发信息跟苏清说今晚有应酬,叫他早点睡,但苏清没回复。宋振拿不准苏清是不是生气了,所以在合作伙伴提议转战下半场的时候,他拿手机定了个闹钟就走了。
有的事情也不是非得在酒桌上谈,合作伙伴也早就习惯宋振提早离场。在宋振口中,他‘夫人’的脾气大得很,晚一分钟回家就要被锁在门外。伙伴对宋振投以同情的目光,宋振笑了笑,拿起西装外套,推开包厢门,同时再一次拨通苏清的电话。
苏清再一次没接。
宋振坐在轿车里,抬头看见二楼开了盏暖黄色灯,苏清借着灯光看书,垂着眼睫,面容恬静而美好。宋振借着这个角度看了苏清很久,苏清一直无知无觉。
宋振身上沾了点酒味,他先在客卧洗了澡,才推开主卧门,一步步朝苏清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带点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无措和紧张,他很怕苏清站在阳台,河边之类的地方。
“在看什么?”
苏清整个人一抖,手上的书啪啦落在地上,猛地抬头,他坐着,宋振站着,宋振的目光落到他眼里。
“吓到你了?对不起。”宋振捡起书,随手翻了翻。
苏清捂住胸口,“你能不能不要站在我后面讲话啊。”
他是南方人,说话声音软软的,落在宋振耳中,每一个字都是撒娇。
宋振把苏清抱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再把苏清放到腿上,双手环住苏清的腰,苏清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看书。
宋振等得有些不耐烦,“一本地理杂志,有什么好看的?”
苏清听出了他的烦躁,咯咯笑了两声,故意又翻过一页,宋振见状,只得把下巴搁在他颈窝上,睡觉时间遥遥无期。
苏清指头点一点地图,“我们下次去这里玩好不好?”
“嗯”宋振根本没看到是哪个地方,他眼里只有宋清白皙的手指头,目光顺着指尖,舔过指根,在指缝打转。
又看了一会,宋振终于忍不住问:“你的手机坏了吗?”
“嗯?”苏清愣了下,“没有吧。”
“那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苏清转头找手机,宋振一指,手机就躺在脚边的地毯上。
宋振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同时,苏清的手机就铃铃响起来,声音并不小,宋振皱起眉,“也没开静音啊。”
苏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一套动作是什么意思,他捏了捏眉心,“宋振,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那不是病。”宋振把苏清揽到怀里,两人身上的气味相互交织,像一个甜美的梦境,“李诚说那个药有一点副作用,会让人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下降,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苏清拉过宋振的手,“再把我抱紧一点。”
宋振照做,其实他求之不得,但害怕苏清被勒得难受,但苏清的意思是再紧一点,再再紧一点。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的死,会对我影响这么大,可是我还是忘不了......”
“不用说抱歉。”宋振吻了吻他的鬓角,“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都过去了。”
苏清抬起头,看着宋振的眼,“过去了吗?”
“嗯”宋振直直对上他的目光,“我向你保证。”
宋振以转移注意力为借口,折腾了一晚上,本来苏清下午才能起得来床,但宋振中午给佣人打电话,叫他们把苏清喊起来吃了饭再睡。苏清累得不行,整个人都是酥的,下楼时难受的要命,但又不好意思跟佣人说把饭端到楼上吃。
苏清今年三十岁了,不是能轻易睡得了回笼觉的年纪,他吃了饭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天气潮湿,落地窗雾蒙蒙的,他捧着一杯水,热气氤氲,左手无名指的素戒也雾蒙蒙的。
这枚戒指还是七年前和宋振订婚时戴上的,碍于同性的身份,他们没领证,只是办了个订婚宴,本来要去国外结婚,但订婚宴过后的一个星期,宋振的弟弟宋桥出了车祸,当场身亡,苏清被刺激得精神状态不好,结婚领证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但宋振所有财产都在苏清名下,亲友也知道他们的身份,领证的事情宋振不再提,苏清也就懒得管。
想起宋振说电话的事情,苏清去翻他和宋振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往上看,其实自从精神出问题后他就和社会有点脱节,整天呆在家里,能见到的人只有宋振,没什么社交需求,所以用起手机来不太不熟练。
医生建议多出去走走,宋振谨遵医嘱,每年抽两个月的时间旅游,但其实对苏清来讲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因为相处的人还是只有一个宋振而已。
“我今晚可能很晚回来,你先吃饭,不用等我。”——6:00
“吃饭了吗?”——6:43
“早点睡觉,我还有个客户要见。”——9:02
“睡了吗?怎么不接电话。”——9:24
“我现在回家。”11:50
即使已经过了时间,苏清还是仔细回想那时自己在做什么,然后很认真地一条条回复。
“六点半就吃完了。”
“还没睡,我等你,路上开车小心一点。”
等了半个小时宋振还没回,估计在开会,苏清突然很羡慕这样的忙碌,想着和宋振说一下自己想要工作的事情。
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回消息,但宋振人回来了,才五点半,他很少这么早下班。
宋振把外套递给佣人,坐到苏清旁边,苏清对他微笑一下,靠在他身上,但眼睛还盯着落地窗。
雾蒙蒙,静悄悄。
在苏清身上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概念,流水似的光阴并没有磨去他珍珠似的美貌,还慷慨赠送了成熟与温柔,事实上苏清在宋桥出事后的几年精神一度停滞不前,好像容貌也在那时候定格。
宋振讨厌苏清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每一刻,他捏了捏苏清的手指头,“想出去是吗?”
苏清点点头。
宋振继续问:“想去哪里?”
苏清终于抬起头,他纯澈如清水的眼眸撞上宋振漆黑而锐利的瞳仁,好像白雪落在剑刃上,“我们去看看宋桥吧。”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宋振只能告诉自己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他点点头,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为什么?”
苏清的目光悠悠落回窗子,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啊....”
。
墓园最里面,冷森坚硬的墓碑,苏清蹲下来,把白花放在墓前,然后几乎是强迫自己,与墓碑上微笑的男人对视,
他腿长,蹲下来就变的小小一团,他看了很久,眼睛不自觉变得湿漉漉,就像小狗看着久未归家的主人。
相框里的男人嘴角噙着永不褪色的微笑,眼尾上挑的狐狸眸,定眼看人时有种能蛊惑人心的邪恶,嘴唇又是那么的薄,听说薄唇的人一般薄情,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并不假。
宋家的私生子,享年23岁,死于飞来横祸。
小雨淅沥,宋振站在苏清身边,替他撑伞,但雨丝还是被风裹着乱飘,眼见苏清身上披了层牛毛水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苏清。”
苏清还蹲着,抬起头看他,宋振希望他眼里的粼粼是因为雨雾。
“天要黑了。”宋振最终不咸不淡地说。
苏清很听话地站起身,宋振把伞递给他,让他先回车上,自己和弟弟说会话。
目送苏清出了墓园,宋振拿出一根烟,密不透风的雨雾中,亮起了橙红的火光。
他很久没抽过烟了,因为宋振烟瘾不大,再者苏清身体不好,一闻到烟味就咳嗽。
宋振和宋桥同父异母,宋振的长相较宋桥多了分冷漠,少了分轻佻。宋桥盯着你看的时候你会心跳加速,宋振盯着你看的时候你会害怕手抖。
宋振还准备回车上和苏清接吻,所以那根烟拿在手里,只吸了一口。他在宋桥的墓碑上摁灭烟头,临走时忍了又忍,才没把那束白花一脚踹烂。
他轻蔑的,骄傲的,就像自然界战胜对手的雄狮一样,意味不明地摇摇头,微笑了一下。
“一个强健饭,也值得你惦记。”
照片上的男人,仍旧无知无觉地微笑着,好像那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一秒就要震颤一下,春风吹皱湖水,魂归来兮。
。
宋振办事向来很有效率,昨天为苏清坐在阳台上提心吊胆,今天趁着出门就叫管家把阳台改装成落地窗的样式,特别强调要封死。
宋振听说本地有个情侣圣地,带着苏清开了两个小时车,结果发现所谓‘玻璃湖’只是个小水洼,水都是黑的!
到了的时候宋振脸都黑了,苏清觉得他这样子很有趣,笑啊笑笑得停不下来,眼角细碎的泪珠像锋利的钻石。
最终两人也没下车,打开天窗,在车里看了落日,又拥抱了一会,苏清从墓园回来就热情得反常,粘在宋振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宋振自然是不想撕的,两人磨蹭到十一点多才回去。
。
宋振洗完澡,见苏清站在阳台上发呆,从后面搂住他,“不喜欢这样吗?”
苏清笑了笑,“为什么呢?”
“马上到夏天,你的血甜,招蚊子。”宋振一本正经地说,“封了窗你就不怕被咬了。”
苏清握住宋振的手,“好主意。”
宋振被这一句话哄得舒舒服服,他摊开手,手心是一枚黄铜钥匙。
“这是你昨天说的地方,我买了套房,有空可以去住一住,合同手续的还在办,钥匙先给你。”
苏清没有第一时间拿钥匙,而是附身亲了亲宋振的手腕。
宋振的心被这两个动作搞得七零八落的,“你喜欢吗?”
苏清每次表达‘我喜欢’‘我想要’的时候都会看向宋振的眼,这次也不例外,白雪再一次包裹剑刃,他眼里是萧索的易水,“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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