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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听息镇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下车走后门……”
广播响起,公交车门嘭得打开,陆陆续续下来几个人。
听息镇地处近郊,不算往来的游客,本地居民其实并不多,好山好水出良民,因而民风淳朴,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温和的气息。
但今天是个意外。
公交车原地停了一会,车厢内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那个人偷了我的钱包!”
话音未落,刚刚下车的一个连帽男猛地撞开跟前的人,撒腿狂奔起来。
发出尖叫的中年女人紧跟着踉踉跄跄地下了车,指着男人仓皇逃窜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喊道:“快,快抓小偷哇!”
路上行人都被这变故惊得不知所措,还没回过神来,却见与站台连接的两米高台之上,一道黑影闪电般越过栏杆,腿在空中划出一道遒劲的弧线,稳稳落地,随即掀起一阵凌厉的疾风,追了出去。
中年女人竭尽全力,依然慢腾腾地落在后边。
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她不合时宜地想起,追人的这个也在刚刚那班公交车上。
这人上车的时候,车中间的几个座位都空着,他却不坐,就拉着吊环,旗杆似的笔挺站立,再加上一头圆寸,一身黑色西装,神情肃穆得跟在参加葬礼似的,搞得车内的气氛都有些凝重。
这一边的追逐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过路人不知缘由,下意识避让,小偷趁机畅通无阻地跑得很快。
耳边妇女的叫喊声越飘越模糊,他琢磨着应该甩的够远了,慢下步子回头一瞥,却见一个西装男正紧跟在自己身后,迎面扑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卧槽!”
距离肉眼可见的缩短,小偷全身毛孔炸开,酸痛的腿再次抬高,不管三七二十一拼了命地往前直冲。
追逐战又持续了一段路,妇女的声音被彻底抛往天际。突然,小偷磕绊一下,身子整个飞出去,狠狠摔了个五体投地。
他疼得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爬起,一只膝盖有力地抵住他的后背,将他按回到地上,两只手随即被牢牢扣住。
“别动。”
头顶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一丝剧烈运动后的急促。
西装男钳制住身下的人,腾出另一只手报警,简洁地说明情况。挂断电话后,他朝围观群众中的一人轻轻点头:“谢谢。”
“嗯?”那人莞尔,“谢什么?”
“你绊倒的他。”
“啊哈,你看到了?”那人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蓬松柔软的头发在风中飘扬,“没什么好谢的,维护社会人人有责,举脚之劳而已。”
西装男没再回话。
丢钱包的妇女喘着粗气姗姗来迟,见到这情形,对着西装男又是感激又是涕零,搜肠刮肚地把所有能想到的好词一股脑往男人身上安。
终于,在她词穷之际,警车呜哇呜哇地来了。
由于听息镇极少发生此类事件,警察认为有必要做个笔录,遂简单说明了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除了妇女和小偷,只需西装男来协助调查,然而路人就跟听不懂似的,说着“好啊好啊”,然后不由分说地一股脑钻进车里。
秉持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女人毫无争议地坐在副驾。后排几名男性则肩并着肩,腿挨着腿,挤得严丝合缝。他们中最瘦弱的小偷更是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忍不住没好气地说:“警车也有人上赶着坐。”
他心里有气。气抓住自己的男人,但对方看起来不太好惹,他不敢造次,于是便矛头指向绊自己一脚的路人身上。
其实路人这个称呼极不贴切,因为他的长相十分扎眼,丢进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出演电视剧不当男一号都有些天地难容。小偷心里暗暗不爽,像那种千万富婆上赶着要包养的小白脸。
小白脸闻言,没搭理他,反倒对着西装男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眼睛布灵布灵地散发光波:“我也是目击证人呀,而且还帮忙了,我不能去协助调查吗?”
西装男沉默地收回目光。
面前这张脸实在太晃眼了。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随后抬起手臂看了眼表,眉锋不经意压了压。
四人到派出所做笔录,小偷蔫了吧唧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不过是个高中辍学的啃老族,因为跟父亲吵架被断了资金,这才铤而走险,不是惯犯也没有团伙,中年女人表示还是个孩子可以理解,所以处理手段是把他父亲叫来警察局进行一番训话。
这事算是有了个还不错的结果,只有小偷如丧考妣,头快埋进胸膛里,西装男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脚力不错,可以送外卖。”
一旁的路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哇,我看你一直这么严肃,原来也会开玩笑啊。”
西装男面不改色:“我没有开玩笑。”
“……”路人默了两秒,转头满脸灿烂地对民警招招手,“警察同志,既然笔录做完了,那我可以先走了吗?”
“诶好!辛苦了!”
路人胳膊一直没放下来,左右摆动着走出大门:“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
听息路是听息镇的主干道,一条长长的双向街道,横亘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路边是各式各样的小店。沿路走来,五金店小卖铺花店,然后是一家挂着蓝色招牌的双层建筑,招牌上挂着“灵语事务所”五个大字。
方绪晚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事务所开业初期,他作为老板和唯一的员工,为了自省,订了个八点上班五点下班的规矩。但没过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楼下信箱装满了牛皮信封,方绪晚全部转移到二楼办公桌上摊开,刚拆开一封,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方绪晚眼也不抬的接通,用肩膀夹住手机,手上翻阅的动作不停:“喂。”
“阿晚,在干嘛?”
“有事直说,没事挂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忙道:“哎哎,别!我就是问问,这个新保镖你满不满意啊?”
方绪晚顿下手中的信纸:“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没回答他,叽里咕噜开始说了起来,应该是提前编排好了:“阿晚,你听我说,这次这个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好,性格稳重,话也少……”
“方世彦!”方绪晚音量骤然提高,“我说了多少次,我不需要保镖,不、需、要!你到底听不懂哪个字?几次了?有完没完?!”
“哥懂,哥都听得懂,”电话那头方世彦擦了擦汗,“阿晚,你听我说,你这份工作,不配个保镖我心里实在不踏实,爸更是,担心你担心得饭都快吃不下了……”
“……算了,”方绪晚捏了捏眉心,心想反正他会把人送走的,恢复镇静,问,“人什么时候来?”
“今天啊,他不在你那吗?”
方绪晚抬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唇角不自觉抿开一抹笑意。在他这?哪呢?他怎么没见着?要么就是临时反悔不想来了,要么就是迟到了。
临时反悔当然最好,皆大欢喜。迟到了也不差,正好能名正言顺把人给请走。
虽然这间事务所规定的上班时间早已名存实亡,但他方绪晚可是一向宽以待己严以律人,规矩摆在那,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两个小时,再不辞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正在这时,楼下的mark tree发出叮铃铃脆响,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
说曹操曹操到。
“先挂了。”没等对方应答,方绪晚指尖一划挂断电话,踱步到楼梯口。
进来这人步调十分平稳,皮鞋踩踏过木制地板,不紧不慢地朝楼梯迈近。
还真悠闲,一点都不像迟到了的人。
方绪晚腹诽着,身子半伏到栏杆上,手撑住半边脸颊,浓密的睫帘低垂,慵懒地注视着楼梯转角处。
那人走上楼梯了,步伐蹬蹬蹬有规律地响,终于,行到拐角处,几乎是同时,与方绪晚视线相撞。
方绪晚微微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
缘,妙不可言。
李执深若幽潭的眼底略过一丝诧异。
这张脸他有印象,短期内见了两次,以后也不会忘了。
刚刚那位他不擅长应对的路人,现在成为了他的老板。
二人维持着这份微妙的沉默良久,方绪晚率先出声:“好巧啊,见义勇为先生。”
李执嘴唇微启,说:“您好,我是方世彦先生为您雇佣的保镖,李执。”
方绪晚:“直弯的直?”
“执念的执。”
方绪晚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笑眯眯地歪头:“李执先生,你迟到了。”
李执面不改色:“嗯。我很抱歉,但是事出有因。”
“……嗯?”方绪晚欲言又止,他其实很想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反正你就是迟到了,这里不欢迎你等等等等。可关键问题是,他迟到的原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因此辞退了他,那自己这上赶着凑热闹的成什么了?
就不该凑这个热闹。
“先上楼吧。”方绪晚从栏杆上起身,懒散地挥了挥手示意李执跟上。
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到了楼上,方绪晚随意指了个位子让李执坐下,自己则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看委托。
这是他常用的逼走保镖的酷刑之一,把人晾着什么也不做,就干坐,耗时间。
其实他也不是有意为之。不同于那些日理万机的政要大人物,每天东奔西走需要保镖贴身保护,方绪晚一月一案的工作频率导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游手好闲,或是像这样一坐一天地审查委托整理信息。他什么都不用刻意去做,顶多就是合上自己能说会道的嘴,拒绝活跃氛围,这些保镖没过几天就会因为工作太过枯燥而辞职。
时间一过两小时,定力稀缺的方绪晚变换了好几个姿势,从原来的正坐,变成现在这副身子半陷进椅座,两条长腿交错地搭在办公桌上的姿势。
他转动干涩的眼珠,注意力突然被坐在一边的李执夺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好像一直保持着同一个的坐姿。
两手覆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眉骨之下寒星似的眸子注视前方,神情严肃。
……
也太严肃了吧!
方绪晚不由有些惊悚,这应该是个活人吧?不是他哥搞出来的什么高科技仿真人之类的吧?
“咳,”方绪晚放下腿,修长的手指交缠搁到桌面上,破天荒地找起话题,“你对灵语师了解多少?”
整整两个小时,李执可算有除呼吸和眨眼以外的其他动静。
他看向方绪晚,说:“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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