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观察日记［萌宠］

　　你好，我叫杨桃，是一只拉布拉多。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会去到哪里呢？
　　从我见到第一缕光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的身边挤满了跟我差不多大的小狗，我们长得很像，但又不太像。

　　我们一起挤在一个温暖的窝里面，等待着每天送到嘴边的甜水。
　　有一天我不小心从窝里滚到了地上。
　　又疼又凉，像碰到了仙人掌一样。

　　我挣扎了很久还是没站起来，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将我从地面捧起。
　　在我快要回到窝前，我看到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她真漂亮。

　　在当时我最好的朋友团团告诉我，她叫李星，她负责每天给我们喂奶。

　　有一天我问团团，那我们每天都负责什么呢？就只是吃喝玩乐？
　　团团很严肃地对我说，我们都是小狗，还是有特殊职责的小狗。

　　从那时候开始，我似乎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
　　虽然我不懂什么是职责，但我觉得，或许就是像李星姐姐每天拿奶瓶给我们喂奶一样吧。

　　后来，我和团团越长越大，我们从悬空的软床跳到冰冷的地面，再从屋子走向旷野。
　　每次出去放风，我喜欢躺在树下一动不动，这样树叶总会落到我的头顶。

　　因为太阳会动，树木不可能遮住所有的阳光，但我不想动。
　　再之后，我头越来越大，树叶就遮不住了。

　　于是我钻进了被和李星姐姐一样大的狗狗打扫好的落叶堆中。
　　老爸告诉我，那是树木的毛发，每当到了季节，就要换一茬毛。
　　和我一样，可为什么我不是树呢。

　　有一天我问起团团，树的职责是什么？
　　团团说：树的职责是生长。

　　团团和我一点都不一样，它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阳光下踩落叶。
　　吱嘎吱嘎的声音总会把我吵醒。
　　每到这个时候，我一抬头，就会看到团团金黄色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它总是热情地邀请我，我不想去，它就使劲咬我的尾巴。
　　我气急了，它开心了。
　　我们在奔跑中吸收着落叶的气息，慢慢长大。
　　直到生命里的第一场雪到来。

　　我们身边的小狗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巨大的狗狗接走。
　　只剩下了我和团团。

　　团团告诉我，那些不是狗狗，那些是“人”。
　　我头一歪，告诉它：你懂好多。
　　可我转念一想，“人”的职责是什么呢？

　　有一天，隔着一堵我穿不过的透明墙，我坐在屋里看着那棵树。
　　它的毛发全掉光了，看起来光溜溜的。
　　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光溜溜的。

　　团团坐在我身边，脑袋靠在我肩头，告诉我说：不会的。

　　冬天走了，团团也走了。
　　在一个清晨，团团被一个威风凛凛的“人”抱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它告诉我：祝福我，我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

　　等再见它是好几年之后，老爸带着我去了一片有很多黑色的光溜溜的石头的地方。
　　那些石头和那棵树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在一块石头前停下，看到了团团的照片。

　　它笑得很开心，就像当年踩落叶一样开心。
　　可是任我如何叫，它也不理睬我，还在那里傻笑。

　　它说谎，它也变得光溜溜的了。

　　老爸半蹲在我面前，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说，团团完成自己的职责了，那是属于它的碑。
　　所以完成职责，就会变成碑吗？

　　如此，树也是碑。
　　如此，职责的尽头，也是一块碑。

　　可是光溜溜的，太难看了。
　　我舍不得我这一身皮毛。

　　我当时就哭了，老爸一把把我抱在怀中，跟我说。
　　“周杨桃，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
　　和老爸的故事要从我生命里的第一个春天开始说起了。

　　团团走后，我伤心了很久。
　　和树一样，我很孤单。

　　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我开始观察李星姐姐。

　　每当我故意拉扯地毯时，李星姐姐就会来训我。
　　每当我故意不吃饭时，李星姐姐又苦口婆心地劝我。

　　可是都是故意，为什么“人”的反应会不一样呢？
　　人类真奇怪。

　　后来我就不惹李星姐姐生气了。
　　因为地毯也是地板的皮毛，把地毯拉走，地板也变得光溜溜的了。

　　我不喜欢光溜溜的。

　　天气逐渐变暖，我却开始掉毛发了。
　　我的职责就要尽完了吗？可是我不想啊。
　　我还没吃够火腿肠，还没跑出院子，我还没有睡够……

　　每次放风的时候，我都会抬头看看那棵树。
　　它的毛发越长越多了。

　　因为树在一个冬天里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它的皮毛又长出来了。
　　我想，沉默是金，也是养分。
　　于是我开始闷闷不乐。

　　我就这样一直躺在树荫下，寻求着新生。
　　一天，我突然感觉到身边一颤，等我睁开眼睛侧身看去，发现一个人正躺在我身边。
　　他也闷闷不乐的，是不是也想生长？

　　我舔了舔他的脸，像在舔舐一片荒田。
　　“人”却突然坐起来，抱紧我，在春风里复苏。

　　这个“人”，就是我的老爸，周乐安。
　　当天下午，他就把我带出了那个院子。

　　我兴奋地冲着院子外面的天地大叫。
　　我是不是也要和团团一样，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呢?

　　可是我还不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直伴随了我的大半生，在一个和这个春天一样温暖的春天，我找到了答案。
　　我的职责，就是陪伴老爹，度过所有的温暖和潮湿。
　　然后，像种子一样生长，变成树，变成一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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