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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
贞娘站在太极殿门外听着里面朝臣激烈的交谈声。
她小小一个人,没有人注意到她。或者说,现在的这些大梁朝臣不会在意一个女孩竟然敢接近太极殿了。因为大梁已经接近亡国了。
七日前,来自北方的叛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临了京城门下。
初听闻叛军逼近京城的时候,梁帝就带着宠妃爱子,领着心腹侍卫从密道逃出宫去了。
剩下的多数人不逃,不是有多忠君爱国。而是叛军来的太快,围住了京城,不让人进出罢了。
贞娘正出神想着那昏庸的梁帝跑出宫,死在外面才好。转念又希望梁帝被叛军抓住受一番折磨才对的起他的昏庸。
可她也清楚梁帝作为帝王即使被抓到也不会受什么皮肉之苦,反而是她们这群女眷前途渺茫。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姑姑和自己的未来在来。就听到里面的吵架声停了。一个个朱红紫衣的大臣走了出来。贞娘忙往门后退了些。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位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大臣。他是宋太傅。
宋太傅原先没这么老的。贞娘还记得她刚来京城的时候,宋太傅抱过她,还给她糖吃。
那时的宋太傅虽也是六十好几了,但头发还是乌油油的像他给的糖块一样。
宋太傅出来的时候看见贞娘了,他心中有些责怪许贵妃不讲究,怎么把孩子带来了。
后有转念一想许家也没人了啊。要是许家还在,大梁今日也不至于到无将可用的地步……
面上更显凄惶。又努力扯出笑来,道“靖宁县主也跟着娘娘来了啊,贵妃娘娘在殿内没走呢,县主在等一会儿吧,娘娘心里怕不好受呢……”
谁心里又好受呢,眼瞅着自己的国家要亡了。
贞娘安静地福礼,目送着老太傅离去。初秋的风很冷,老太傅走地很慢。
现在的太极殿周边空无一人,没有人会再殷勤地送着老太傅离宫了。
贞娘等了好久,觉得自己还是进去看看吧。到不是害怕姑姑做什么以死殉国的事,虽然宫里已经出了这桩事了。
梁帝的原配孙皇后在知道梁帝逃跑,叛军兵临城下的第二天就在自己的小佛堂悬梁自尽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商议事情的时候,老太傅只能请带掌凤印的许贵妃过来主持大局,而不是请皇后。
贞娘的姑姑许贵妃进宫的故事颇有些曲折,梁帝后来也不大喜欢往许贵妃那儿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住佳人长期的冷漠的。
黄昏将近,太极殿里已是昏昏暗暗得。许贵妃站在龙椅旁,看着御案上的印章。旁若无人道“做皇帝的弃国而逃,做臣子的想要开城献降。真是好大的一出戏啊!要不是我许家还有一点守城驱敌的声望,只怕今日的叛军诛的就是我这个妖妃。”
“贞娘,你说你我的父兄究竟守了个什么样的国,忠得哪门子的君!”许贵妃说完话,就将案上的御笔玉印一扫而地。
贞娘默默走到许贵妃身边,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贞娘,陈庸来信说让我们等他,他会想办法送我们出城。你说,他能行吗?”
羽林军陈庸是贞娘的父亲徐贵妃的二兄许慈,培养举荐的人才。自许慈死后,他一直都有照拂徐贵妃和贞娘。
“叛军围城,密道被毁。如今只有拼杀出去这一条路。只是大梁的禁军久疏训练,领军的又多是世家的酒囊饭袋。怎么拼的过从北疆军户起家的姜家军。’’
徐贵妃并不觉得陈庸还有其他的办法。要是有,梁帝养的佞臣们早就跑了。
许贵妃紧紧握住贞娘的手,她徐静姝不怕死。她从小与兄长们一起习文练武,也和父兄一起剿过匪,擒过贼。她不是什么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女郎。
她在兄长马革裹尸之后就想和昏君同归于尽的。可是嫂子殉情了,兄长唯一的女儿被送回京城,她得保护好侄女,对得起嫂子的临终托付。
许贵妃和贞娘收拾好了一地狼藉,便离开了太极殿,一路上多的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太监宫女觑着她们,以期得到一丝半点的好消息。
回到许贵妃的思云宫后,许贵妃告诉贞娘,宋太傅主张继续守城,昭告天下州府将领进京勤王。
“可是叛军一路从北而来,顺利地近乎入无人之城。各地守军有抵抗的不过三五日便输了。整个北方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南方会有人能打过他们吗?”
贞娘所言正是许贵妃所担忧的,她更担忧的是皇帝南逃却多日没有消息。若是皇帝沦落敌手,只怕南方也有敌人的暗手在。
“多思无益,我会召集许家的旧部,城破之日,冲杀出去。贞娘,许江会保护好你,你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出去之后就回房州。”
许家自房州起家,许氏一族在房洲多年经营,许贵妃有自信能重建许家嫡系一脉。
许贵妃又安排贞娘洗漱用膳。虽然被困,但是京城内的日常物资暂时还不缺。这也是宋太傅有信心守城的根本。他自己清楚这些世家大族自有危机时的应对之策。
夜间时,贞娘和许贵妃睡在一起。许贵妃和她的枕头下都压了一把匕首。许贵妃还簪着一根锋利的银簪。那是贞娘亲眼看着许贵妃磨成的。
除此之外,贞娘还知道许贵妃收拾出了金银细软,从皇帝的内库中搜刮出了皇室珍藏的弓箭刀兵分发给私兵,又安排了许家的女护卫替换侍女守卫在侧……
许贵妃安排的很是详细周到,贞娘却越感觉到那份危险。她偷偷往许贵妃的怀里缩去。
徐贵妃默不作声地环住了贞娘,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一带。黑夜里,她们俩互相依偎着睡去。明天也许会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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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姜重明坐在营帐内,和军师一同看着自己大儿子送来的急报。
“恭喜将军,大公子已经探到了那梁帝的下落,不日便可活捉梁帝。将军大业将成。”
“这孩子还是太心急了,还没捉到呢,就来请功了。”
姜重明虽然嘴上责怪,但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他围城不战,手下的将领多有不理解的,士兵也颇焦躁不安。可他走到这一步,哪是只想占个京城就能了事的。自是有其他想法。
京城唾手可得,那逃跑的梁帝和传国玉玺才是重中之重。他自是要天命所归的。
姜重明从安排的探子知道梁帝跑了之后,就立刻安排大儿子和二儿子分别追着梁帝可能的路线而去。只盼着两个好儿子能达成他心中所愿。
“十五在即,桂儿也该回来团圆了。”
军师段昭微笑不言,二公子也在外,看来主公还是更看重长子啊。
天渐渐亮了,贞娘一夜都没睡得安稳。她于半睡半醒间见到那日母亲把她抱到一个宽广结实的怀中。“你们到京城去,静姝会照顾好贞娘的。”
母亲噙着泪亲了亲她的脸,让他们快走。
“阿娘,别走。阿娘……”
“贞娘,醒醒。”
许贵妃推醒了梦魇的贞娘,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没发烧。
“贞娘,今日宋太傅估计又要在太极殿唠叨一天了,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去,你乖乖在偏殿等着就好。”
许贵妃对自己思云宫的掌控很自信。但依然不愿意放贞娘一个人在宫里。梁帝妻妾子女众多。她的思云宫左右偏殿也住了几个不受宠的妃嫔。
这种时候,万一哪个人起了什么歹心,做出什么事,那就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许贵妃宁愿把贞娘死死绑在自己身边,也不愿她一时不察,后悔终生。
今日的太极殿里不止有贞娘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少年在。
七王爷赵良迎着众人或隐蔽或张扬的目光,不安地搓了搓袖中的手。局促地往贞娘旁边站了站。
他好像试图用贞娘八九岁的小身板儿挡住他十七八岁的高大身躯。
这么怂,怎么还有胆子跟着宋太傅要上城门迎敌,还敢主动请缨力压其他宗室,要主持大局的。贞娘很不解。
宋太傅咳了一声,别看了。就这么一个好苗子,别看坏了。
梁帝成年活着的皇子足有七八个,可只有这个七皇子愿意上城门鼓舞士气。其他几个,想直接登基的大有人在,出城抗敌的一个没有。
我这太傅做的也太失败了,误人子弟啊。宋太傅很悲哀自己的教育事业应是足以遗臭万年了。
不怕,好歹有一个愿意担事且能担事的。只要过了这一个,大梁未来有一位明君可安天下了。宋太傅努力自勉。
“今日,还是想和众位商讨一下守城的事项。陈将军和叛军几次交锋,士卒多有损伤。原先库存的武器药材多有不足。”
“另外,原先京中囤积的粮食要尽供将士,百姓物资短缺的不少……,”
宋太傅尽述他连日和陈将军守城的困苦之处。如今外头的物资肯定是进不来的,他只是希望能有人捐献一些。
若按朝廷规定的武器营和粮仓所储的数量和质量,便是守上半年,陈庸也绝对有信心。可照他和陈庸所见,只能哀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国家居然养了这些国之蠹虫。宋太傅恨不得用眼刀杀死这群道貌岸然之徒。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再谈谈吧。
许贵妃很腻歪地看着宋太傅和户部兵部尚书来回拉扯。什么年成不好,时间长了放坏了,补以前的亏空了,皇上当初抽调之类的话语。
居然还有人提七王爷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请年长的四皇子主事才好。
贞娘偷偷吃了一块赵良递来的酥饼。赵良说:“早上被太傅拽来的急,没吃饱。贞娘你也吃一块。你还小,不能饿着。”
突然看见外面有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殿内。
“陈将军急报,那群叛军攻城了!”
小太监尖利地哭音吓得贞娘一块酥饼噎在了喉咙里。
众人鸦雀无声,赵良的酥饼们一个个地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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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出场人物
许贞娘
许贵妃 姜重明
宋太傅 段昭
陈庸
七王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