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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系领结
晨光漫过雕花铁门时,江鸾正踮着脚往梧桐枝头挂风铃。淡青色的琉璃铃铛里嵌着碎玉梧桐叶,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给徐琰准备的毕业礼物。
风掠过庭院,铃声与树梢的蝉鸣缠成夏日的私语。
"鸾鸾。"
松木香混着晨露的气息漫过来,江鸾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徐琰。他总能把校服穿出矜贵气,白金袖扣映着朝阳,左耳那枚凤凰羽耳钉流转着碎银般的光——那是她十二岁用零花钱定制的生日礼。
"抬手。"
她抱着深蓝领带走过去,浅杏色裙摆扫过少年锃亮的牛津鞋。徐琰顺从地低下头,喉结在她指尖下方轻颤。
江鸾的指甲染着透粉的梧桐叶彩绘,系领带时若有若无擦过他锁骨。她闻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上沾着的佛手柑香,那是今早帮他熨衣服时特意喷的。
"温莎结?"他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嗯,毕业典礼要..."江鸾突然顿住,徐琰的指尖正摩挲她后颈的梧桐胎记。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每当她专注做事时,少年修长的手指就会无意识抚过那处肌肤。
"痒..."她缩着脖子要躲,却被徐琰扣住腰肢。少年掌心隔着薄纱裙料传来灼人的温度,十八岁的骨架已初具棱角,将她困在梧桐树干与自己胸膛之间。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他低头时呼吸扫过她耳垂,"放学在艺术楼等我,别乱跑。"
江鸾攥着领带尾端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话音未落,玄关处传来水晶帘晃动的脆响。江母捧着鲜榨橙汁倚在门边,旗袍上的苏绣梧桐枝在晨光里舒展。
"阿琰又要当骑士啦?"她笑眼弯弯地望着这对小儿女,"我们鸾鸾的毕业花束可要..."
突然天旋地转。徐琰握着江鸾手腕将人带进怀里,少女鼻尖撞上他胸前的校徽,松木香瞬间盈满呼吸。
她听见头顶传来闷笑,震动的胸腔贴着耳膜:"骑士要提前预支奖赏。"温热的唇落在眉心,比飘落的梧桐花瓣更轻。
江鸾攥着他衣摆的手骤然收紧,丝质衬衫在她掌心皱成涟漪。
蝉鸣突然喧嚣起来。直到徐琰的脚步声消失在庭院外,江鸾还倚着梧桐树发怔。后颈胎记残留着少年指尖的温度,她摸到藏在树洞里的玻璃罐——那里存着徐琰这些年给她的所有梧桐叶,每片叶脉都用金粉写着日期。
暴雨来得比预期更早。最后一节素描课还没结束,铅云已经压到教学楼尖顶。江鸾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画纸上未完成的少年侧颜浸在忽明忽暗的天光里。
这是她第一百二十七幅徐琰肖像,从五岁孩童画到十八岁青年。
"同学们提前下课!"教授匆忙合上教案,"值日生记得关好..."惊雷在头顶炸开的瞬间,整栋楼陷入黑暗。此起彼伏的尖叫中,江鸾摸索着去够画架后的应急灯。她不怕黑,却对雷声有种刻进骨髓的恐惧——七岁那年被绑架的经历像道陈旧伤疤,每逢暴雨就隐隐作痛。
第二道闪电劈亮窗户时,她终于摸到冰凉的金属外壳。
突然有温暖从背后覆上来,潮湿的衬衫贴着脊背,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松木香。
"说了等我。"
徐琰的声音混着雨声落在耳畔。他展开西装裹住颤抖的少女,十八岁的胸膛还不够宽阔,心跳却震耳欲聋。江鸾转身把脸埋进他胸口,校服纽扣硌着脸颊,佛手柑的芬芳冲淡了血腥味的记忆。
"你怎么进来的?"她声音闷在他衣襟里,"校门不是四点就...""翻墙。"少年带着薄茧的掌心捂住她耳朵,在又一道雷鸣炸响时轻声说,"以后每个雷雨天,我都会比闪电早到一步。"艺术楼外的梧桐树在狂风中翻卷,雨幕中隐约可见两道依偎的身影。徐琰后颈发梢滴着水,却把干燥的西装内袋捂在她手心。那里藏着一枚梧桐叶形状的暖手宝,是他穿越半个城市买来的。
江鸾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摸他左耳。凤凰羽耳钉还在,却在指尖触及时听到抽气声——耳垂有道新鲜的血痕。
"翻墙时刮到的?"
她急得去翻书包找创可贴。
"野猫抓的。"
徐琰偏头躲开她的手,喉结在昏暗里滚动,"别碰,脏。"
雨声渐歇时,江鸾在少年怀里睡着了。徐琰垂眸望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用目光描摹过千万次的轮廓近在咫尺。
他轻轻解开第二颗纽扣,露出内侧镌刻的小字——「阿琰专属」,是江鸾十四岁时调皮绣上去的。窗外的梧桐叶突然簌簌作响。
徐琰抬眼望去,透过水痕斑驳的玻璃,看见四位家长举着伞站在雨里。
江母正用手帕拭泪,徐父的镜头对准他们,快门声淹没在雨声中。
"老徐,聘礼单子该重拟了。"
江父笑着抖开防水布包裹的画筒,里面是江鸾三岁时画的"结婚照"——两个火柴人牵着手站在梧桐树下。
徐琰低头轻笑,将少女往怀里又带了带。
怀中的暖意与记忆重叠,恍惚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午后。
三岁的江鸾攥着梧桐花跌跌撞撞追着他跑,奶声奶气地喊:"阿琰哥哥,等等鸾鸾..."
那时他就知道,这辈子都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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