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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猪怪不怪
我出生于公元979年,北宋灭北汉,实现基本统一中原的年代,所以爹娘给我取名周合一。
人如其名,我虽为女儿身,却长得像个男人,高高的个子还虎背熊腰,没前没后,因此总被村里人调侃是三大丑女的榜首。
也因为丑,芳龄二十七也没有媒婆上来说媒。爹娘却从来不着急,仿佛认定我必将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但一场意外,却让我成功找到我的郎君,我以为是更幸福的开端,不成想却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爹娘是什么都卖的小商贩,在大城市成家的哥哥,五年前在当地开了油作坊之后就没有回过村,家里的四十亩地基本上都是我一人在耕作了。
这天我、丽婶、张婆约好一起在荷山坳锄田。
上午大家都在,下午张婆家里来了客人,便没有再去。
丽婶刚锄一小块地,就被她匆匆跑来的女儿阿华叫走了,阿华说她阿爹上山采药摔断了腿,叫丽婶赶紧回家。
就这样丽婶背起她的锄头匆匆往家赶,她叫我一同回去,可我想多干点活就没同意。但丽婶临走前还是再三嘱咐我,一个人要早点回家,可别遇到吃人的猪怪。
最近传闻荷山坳附近又有猪怪出没了,所以村民们要想来这里耕作,就必须结伴而行,也必须赶在太阳下山前离开。
但如今整个荷山坳只剩我一人。早就习惯独来独往的我并不觉得害怕。见太阳还大着就继续锄田。
锄着锄着我就把丽婶已经回去这件事给忘了。也忘了这是荷山坳,一个方圆几里除了农田就是山,来回差不多四炷香(两小时)时间的地方。
看着夜色就要袭来的天空,我将厚重的斗笠滑到肩上,咕咚咕咚喝完竹筒里所有的水。
担心遇到危险,我干脆扔了所有装水的竹筒。万一猪怪出现,跑起来哐当响太碍事。为了省点力气,斗笠也被我无情地甩在了地上。唯独将锄头死死拽在手里,它虽重,却是对付猪怪最有力的武器。
要是我能活着到家,这些东西明天白天再来取也无妨。
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别紧张,反正我留在这里过夜也会被其他动物啃个精光,还有可能被冤魂当成替身。
想到这里,感觉猪怪也不是那么的可怕,实在不行,我还有锄头跟它抵抗。
我一边走一边祈祷着猪怪千万不要出现,也希望路上能够遇到捕蛇三人帮,他们可是有勇有谋的代表。再凶狠的猪怪遇到他们也会变得乖顺!
可惜,他们从来都是行踪不定,难以捉摸。但去年我却有幸见过一次,其中两人担着一个大大的竹笼,里面关着一条大大的蛇。大蛇安心睡在笼子的模样,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我警惕地走着脚下的每一步,尽量轻盈不发出声响,但最终猪怪还是向我狂奔而来。
看着它凶猛的样子,我咬着牙挥起锄头狠狠向它砸去,但锄头却被它一下子顶飞了出去,瞬间没了踪影。
于是我拼命地跑,眼看着我就要被它扑倒,忽然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年轻男人窜了出来。他背对着我,用着我之前丢失的锄头与山猪扭打了起来。
我的锄头把是我自己制作的,我耐心不够,所以做工明显粗糙,没少被丽婶张婆嘲笑,但我不在乎,也拒绝她们好心的加工。
因为特别,所以我认得出来。
哼、铛、哼、铛,在他们打斗中我还是看清了他的整张脸,蓬头垢面也遮不住的帅气!
猪怪落荒而逃,幸好年轻男人也没有受伤。
见他走过来扶我,我本能的想说句感谢,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哆哆嗦嗦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干脆地将我背在了身上,问我家住哪里,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家的方向。
就这样他艰难的背着我,和我的锄头回家了。
他借着月光背着我走走停停,也终于来到我熟悉的村庄。
此时的我觉得好困好困,带着心中的那份执念,微微睁开了眼。
奇怪,原本宁静的村庄,今晚却格外的敞亮。一年前榴娘女儿失踪的时候,也曾像这样亮的反常……
“阿合,阿合……”
隐约中我就听见丽婶呼喊我的名字,后来是爹娘对我的叫喊,跟着我眼前出现一群模糊的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他们激动地来到我的跟前,一遍遍呼喊着我的名字,而我在这时却重重地闭上了我的眼睛,陷入了昏迷……
醒来后已是第三天下午,阿娘、丽婶赶忙给我端来饭菜和鸡汤,并嘱咐我慢慢吃别噎着。
村里的老师婆也来了,说我被吓走了魂,在我面前烧了一张张符纸。其中一张符纸烧成的灰,在水里搅匀后让我喝下。
阿娘向我问起前晚的经过,我如实作答。
丽婶却突然问我:“阿合还是完璧之身么?”
我心中一片惘然,我刚想开口问丽婶何出此言,就见阿爹带着我的救命恩人走了进来。
看着恩人俊俏的脸庞,我心中泛起了涟漪。
我本想下床感谢恩人,却被阿娘按回了床。
这时我也发现恩人看我的眼神逐渐黯淡,头也垂了下去。他的双手?居然被反绑着!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对着阿爹阿娘发问:“为何……”
阿爹心领神会,没等我说完,就解释道:
“这小子说话不老实,我怕他跑了就把他捆起来了。”
“他说他是邻村阿瓦寨李富农家的短工,活干完了就要去平村继续当短工,在路上想要逮一只兔子,结果兔子没逮到。天色却暗了下去。继续赶路的他,途经荷山坳就遇见被猪怪袭击的你……?”
“为了逮只兔子耽误时间?谁信呢?反正我是不信的。”
“对啊,他说的没错啊!”我点头说道。
见阿爹一脸不屑,丽婶岔开话题:
“阿正阿进他们几个已经去请高人抓猪怪了,很快就有消息了!”
话毕,又走上前来对我小声嘀咕道:
“怎么说你都是女儿身,他一个大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黑漆漆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道上,保不齐会对你做点什么。”
什么大男人?模样不也就十七八岁么?
不过血气方刚好像确实是有一点。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
我赶紧解释,生怕她们误会。虽然我心里确实希望和他能发生点什么。
谁知阿娘气冲冲地丢出一句: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会背你回来?”
我答:“因为他人好啊,我都被吓傻了话都说不出,腿也扭伤了,他才好心将我背回来呀!”
阿娘还是气呼呼的,说:
“话都说不出?他是怎么知道路带你回来的?”
虽然阿娘强词夺理,但我却被她疑问的气势摄住了,仿佛我真的说了谎。
我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用手…手指方向…哆哆嗦嗦的手”
阿娘别过头不再理我,应该是信了我的说辞。
丽婶却欲言又止。
阿爹看了看我,一改严厉的态度。语气缓和的对我的救命恩人问道:
“你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
他抬起那张帅气的脸庞,我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了,我本能的想要回避,别过头时,却正好对上他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想到他这两天因为救我,被阿爹绑着不得安眠,我的心纠了一下。
但他没有看我,而是认真回答阿爹的问题:
“正好二十”
“还未成婚?”
“还未成婚!”
“那你们成婚吧!”
成婚?这也太委屈我的救命恩人了!他年轻帅气,我却又丑又老,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越轨之事?
我本想开口反驳阿爹,阿爹却优先开了口,对恩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家合一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也是黄花大闺女,勤恳乖巧,早年还读过一点书,能识好些字,不会配不上你。你叫什么名字?”
“弓长张,大小的小,艺术的艺”
“张小艺,那你家势如何?”
“无父无母,家有瘦田二十余亩,两间破旧茅草屋”
这时,阿正阿进走了进来,说是逮到了我和小艺口中的猪怪。还说:
“高人说,外面的猪并非猪怪,不过是普通的家猪流落在外,因长期自行觅食,所以体型才大了些。”
早些年确实听说有些家猪在寻偶期间,脾气会异常的暴躁,张婆家的猪就因为这样丢过。
“如果它是家猪,为何又会攻击我?”
阿正赶紧解释道:“高人说了,外面的猪虽然性子野,但绝不会吃人!”
“那它为何攻击我?”
同样的话我再次问出,没有人作答。我环顾四周,希望有人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见大家都低下了头,仿佛默认了什么。
阿爹恶狠狠地瞪着我,说:“那就得问你了!”
问我?我仔细琢磨阿爹话里的意思,看着大家怪异的神色,脑子里蹦出一个自己不敢相信的猜想。
于是对阿爹反问道:
“你莫不是以为我在说谎吧?以为我是和小艺鬼混,故意编造的谎言。如果是这样,我丢魂昏迷两天两夜又怎么解释?”
“啪”,阿爹给我一记狠狠的耳光,“你倒不如解释,六婶都叫你和她一起回家了,你怎么就是不回来?”
“我就想多锄点田啊,你和阿娘到处奔波挣钱,家里所有的地都是我一人耕作,我想多干点活不是很正常吗?”
“那田你锄了没有?”
“当然锄啊!”
“锄了多少?”
“还剩三分地!”
“你一个人怎么能锄那么多,莫不是有人帮你吧?”
真是越描越黑,索性我就不解释了,故意反问道:
“如果我和小艺真有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阿爹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答道:“当然是成亲了!”
两天后,原本身在大城市的哥哥骑着一匹黑马赶了回来,还给我置办了嫁妆,送了我一支特别的簪子,哥哥说这支簪子,是由他一个西域友人打碎的上等玉石制作而成的,嫂嫂和她的女儿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几天后,那头传闻中的猪怪坐上了我身后的牛车,成了我体面的嫁妆。
而我坐上了哥哥用他骑回的黑马牵引的马车,穿上绿色的婚服,在迎亲送嫁队伍的陪伴下,越过了几个山头,才终于来到相公用茅草盖起的房屋。房顶很新,有被修葺过的痕迹。
嫁过去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夫君热爱读书满腹经纶,他又怎会甘心粗茶淡饭、男耕女织的生活?
他心里应该是很有理想和抱负的吧!像我这种只会耕作的农妇,又怎能与他相配?
也只有我们成亲的那一天,在众人的监视下,小艺才勉强与我圆了房。
成亲的第二天早上,我还吃到了鸡蛋,喝到了鸡汤。
我以为小艺是爱我惜我的,可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对我冷若冰霜。
我也没有再吃过鸡蛋喝过鸡汤。
逢年过节小艺也从不让我回娘家。
我知道他是后悔娶了我的。他也是恨阿爹阿娘的吧!
不过他怎么待我我也是顺从,毫无怨言了。
毕竟爹娘和哥哥都放出了狠话,说我放荡的事迹传遍了几个城村,叫我别再回去了,他们嫌丢人。
成亲一年后,我琢磨着小艺处处逃避与我同房,不让我吃肉的做法,应该是想逼我与他和离。虽然他对我不好,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
那之后,我每每耕作二十多亩田地之余,就会到处寻找挣钱的法子,经常给镇上的张郎中采药换点银子,以备将来的无依无靠。
我将碎银子装进已经鼓起来的荷包里,把口扎得死死的,塞进只有我知道的角落里。
忽然我听到院子里小艺踉踉跄跄哼哼唧唧的声音,我赶紧出去查看究竟。
只见他满脸脓疮,意识不清,我上前搀扶,却发现他身子很烫。
我本想用家里的独轮车,将他推到镇上找张郎中看病,却被他制止,他以车子颠簸为由怎么都不肯去。
我只好一路快跑去镇上,请张郎中来家里给小艺看病,也幸亏小艺家住在镇边边,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郎中就来到了家里。
张郎中查看小艺病情后说:
“你夫君是感染了风邪,又恰逢湿疮发作。风邪倒好治,我这便有药,只是治疗湿疮的虎耳草却……”
见张郎中欲言又止,我赶紧说道:“我可以去采,还望郎中告知哪里才能快速寻得虎耳草。”
“虎耳草喜阴,通常长在石头缝里。阿瓦寨就有很多这样的石头山,只是路途遥远,现在又逢阴雨天气,你可要注意安全!”
“请郎中放心,我娘家就在阿瓦寨邻村,小时候贪玩没少去过,我一定能采到草药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带着张郎中给我的虎耳草画像来到了曾经熟悉的阿瓦寨……
虎耳草装满了我带来的箩筐,刚想下山却不慎跌落,裙子被尖石划破,腿上渗出了血。我看天色不早,赶紧摘下身旁一株七星莲,咬碎敷在了伤口上。
回家后我对小艺悉心照顾,不曾想自己却累倒了,又是眩晕又是呕吐。病愈的小艺竟然给我买了新裙,还熬了鸡汤。
可我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山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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