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养成手札》

作者:醉风浅忆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白骨生香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叩击棺椁。
      沈昭睁开眼时,后颈正被三双粗粝的手掌按进棺材。腐臭味混着降真香直冲鼻腔,绫罗堆里躺着的锦衣公子面色青灰,唇角蜿蜒的血迹宛如朱砂勾勒的咒文。
      "谢氏妇当随夫葬——"
      龙头杖叩地的闷响穿透雨幕,白发老者浑浊的眼珠在孝幡阴影里泛黄。沈昭突然剧烈挣扎,腕间银镯撞上棺木发出清越铮鸣,不属于她的记忆随着这声响轰然炸开。
      三日前原主被一顶小轿抬进谢家冲喜,昨夜合卺酒还未凉透,夫君谢淮之便暴毙书房。此刻族中三叔公带着八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要趁家主谢临渊归府前将她活殉。
      "且慢!"沈昭屈肘击中身后婆子肋下要穴,借力翻身跌出棺椁。素白孝衣掠过长明灯,险些燎着灵堂垂落的招魂幡,"夫君指甲青黑,分明是中毒而亡!"
      满堂哗然。
      三叔公的龙头杖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荒唐!淮之突发心悸乃是天意,你这妖妇竟敢......"
      "天意?"沈昭扯过供桌白绫缠住渗血的手腕,染血的指尖直指棺中尸体,"瞳散而不凝,舌僵而不卷,天底下哪味急症能让尸体两个时辰就生出尸斑?"她突然拔下银簪划开死者衣襟,冷光在众人惊呼中刺入胸膛,"不如看看这副心肝——"
      簪尖挑起的皮肉泛着诡异的靛蓝,沈昭瞳孔骤缩。这颜色她在现代缉毒案中见过太多次,□□中毒特有的肌理异变,可谢淮之指甲缝里还沾着生半夏碎末。
      两种剧毒。
      "乌头遇酒穿肠,半夏见血封喉。"她将银簪在长明灯上灼烤,簪头腾起苦杏仁味的青烟,"三叔公说淮之是饮了药酒突发心悸,可这喉管里......"
      话未说完,斜后方突然袭来腥风。沈昭只觉腕骨剧痛,对上一双赤红眼瞳。披麻戴孝的少年像野兽般咬住她手腕,鲜血顺着瓷白下颌淌成红线。
      "谢厌!"
      惊雷劈开天际,玄色身影踏着电光踏入灵堂。雨水顺着谢临渊的错金铁尺滴落,在他脚边汇成蜿蜒溪流。沈昭抬头望去,玉冠下那双凤眼比棺椁更冷。
      咬人的少年被暗卫按在青砖地上,仍冲她龇着沾血的牙。沈昭忽然注意到他右眼泛着暗金色,像将熄的炭火埋在灰烬之下。
      "当众剖尸,以下犯上。"谢临渊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铁尺抬起沈昭下颌,"夫人何时学的仵作之术?"
      沈昭咽下喉间血腥气,簪尖忽然挑开谢淮之胃囊。腐臭气息炸开的瞬间,她抓起供桌上的雄黄酒泼向尸身:"夫君不妨闻闻,这脏器里除了乌头,可还有曼陀罗的甜香?"
      谢临渊指尖微动,暗卫立即封住门窗。三叔公踉跄后退的身影映在描金屏风上,宛如皮影戏里慌张的老丑。
      "曼陀罗致幻,乌头夺命。"沈昭将银簪插回凌乱的发髻,染血袖口拂过谢厌染血的唇角,"下毒之人既要他死,又要他死前吐不出半个字,这般周全......"
      "妖言惑众!"三叔公的龙头杖横扫供桌,长明灯轰然坠地。火舌舔上孝幡的瞬间,谢厌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少年腕间铁链应声而断,暗金色右眼在火光中流转熔岩般的光泽。
      谢临渊抬手掷出铁尺,獬豸纹叩在谢厌后颈发出金石之音。沈昭趁机擒住少年手腕,指腹按上突突跳动的血脉——这体温绝非常人,倒像她解剖过的嗜热菌培养皿。
      "带他去冰窖。"谢临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铁尺却已抵住三叔公咽喉,"至于叔公,刑部的十八套冰鉴刚淬了新刑。"
      暴雨淹没了求饶声。
      沈昭看着谢厌被拖走时在青砖上抓出的血痕,突然想起解剖报告上的备注:抗毒体质往往伴随代谢异常。少年袍角翻飞处,暗红血迹正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夫人不妨说说,"谢临渊不知何时贴近她耳畔,铁尺缠住一缕断发,"这曼陀罗之毒,在你们那个世界......叫什么?"
      沈昭后颈瞬间沁出冷汗。供桌下滚落的药渣里,半片现代才有的阿司匹林药衣正在血泊中缓缓舒展。
      铜盆里的纸灰被穿堂风卷起,在沈昭眼前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谢临渊的气息拂过她耳畔,铁尺上的獬豸纹路硌得她颈侧生疼。灵堂外暴雨如注,却浇不灭供桌下那点幽幽蓝光——阿司匹林铝箔药衣在血泊中泛着冷光,像只来自异世的眼。
      "夫君说笑了。"沈昭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绽开原主惯有的温婉笑意,"妾身不过是翻过几本《洗冤录》,哪懂得什么异世之说?"
      谢临渊低笑一声,铁尺忽然挑开她染血的袖口。腕间被谢厌咬出的伤口正渗出珍珠色血珠,在烛火下泛着诡谲虹光。沈昭心头剧震,这分明是抗凝血剂过量才会出现的血液特征。
      "夫人这血……"谢临渊沾了血珠的指尖按在唇上,猩红染上苍白的唇,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倒与厌儿有七分相似。"
      惊雷劈开天际的刹那,沈昭突然发力撞向身后屏风。描金檀木轰然倒地,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青花瓷瓶——这是原主记忆里谢淮之最珍爱的物件,昨日还插着新折的红梅。
      瓷瓶应声而碎,褐黄药粉混着雨水在地面沸腾。沈昭扯下半幅孝幡掩住口鼻,厉声喝道:"尸毒遇水则燃,不想死的就屏息!"
      话音未落,青烟已腾空而起。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仆妇们掐着喉咙倒地,指甲抓出道道血痕。三叔公的龙头杖"当啷"落地,老朽身躯蜷成虾米,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
      谢临渊玄色衣袖翻飞,错金铁尺在空中划出冷芒。沈昭看见他袖中暗袋滑出的琉璃瓶,瓶身刻着刑部大牢独有的獬豸图腾——那是化尸水的标识。
      "夫人连刑部秘药都识得?"谢临渊振袖挥散毒雾,脚下躺着抽搐的族老,"为夫倒不知,沈家还教这个。"
      沈昭背脊抵着冰冷棺木,腕间血珠滴在谢淮之青灰的面颊上。她忽然发现死者耳后有处芝麻大小的红点,在乌发遮掩下若隐若现——这是注射痕迹,可这个时代哪来的针管?
      "沈家教女,首重贞静。"她故意用绣帕擦拭谢临渊衣襟血迹,指腹拂过他心口时突然发力,"倒不如问问夫君,昨夜丑时三刻为何出现在城西义庄?"
      这是原主死前最后的记忆:暴雨夜,谢临渊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辕上沾着与谢淮之指甲缝里相同的红泥。那红泥只在城西乱葬岗才有,混着朱砂与尸油,是赶尸人特制的封棺土。
      谢临渊擒住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沈昭听见自己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铁尺顺着她脊梁游走,最终停在第三腰椎——那是现代法医验尸时常用的解剖入刀点。
      "夫人可知,刑部有本《奇骸录》?"他声音温柔得像在念情诗,"记载着十七种剖验活人的手法,其中最新鲜的一式,专取人舌时不伤喉骨……"
      话音戛然而止。
      谢厌的嘶吼穿透雨幕,裹挟着冰窖特有的寒气撞进灵堂。少年浑身覆满白霜,右眼金瞳燃着妖异的火,左手指甲暴长三寸,正滴滴答答落着血珠。八个暗卫竟拦不住他半步,青石地砖上蜿蜒的血迹泛着诡异的荧光。
      沈昭趁机挣脱桎梏,抄起供桌上的桃木牌位掷向谢厌面门。鎏金"谢"字在触及少年额头的刹那迸出火星,谢厌突然抱头惨叫,指缝间渗出靛蓝血液。
      "按住他百会穴!"沈昭扯断念珠串,檀木珠子暴雨般砸向谢临渊,"取雄鸡血混朱砂!快!"
      谢临渊旋身避开暗器,玄色官袍却被划开三道裂口。他凝望沈昭熟练地封住谢厌周身大穴,眼底暗潮翻涌——这手法分明是失传已久的鬼门十三针,当世唯有刑部殓尸房的老仵作会使。
      "喀嚓"一声脆响。
      谢厌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腕骨,靛蓝血液喷溅在孝幡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沈昭顾不得灼烧般的剧痛,银簪刺入少年颈侧动脉。簪头暗藏的机关弹开,细如牛毛的金针扎进穴位,谢厌金瞳中的火光终于渐熄。
      "他中的是苗疆尸蛊。"沈昭撕开谢厌衣襟,心口处蛛网状青纹正缓缓消退,"下蛊之人需每日以自身血饲蛊,否则……"
      "否则如何?"谢临渊的剑锋不知何时抵住她后心。
      "否则蛊虫反噬,饲主七日内必化白骨。"沈昭转身迎上剑尖,染血的指尖抚过剑身,"夫君不妨查查,三叔公后宅那位新纳的苗女,左肩可有三颗朱砂痣?"
      剑锋微颤,在沈昭心口划出血线。谢临渊忽然收剑入鞘,抬手抚去她颊边血渍:"夫人今日,倒真像换了个人。"
      沈昭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觉天旋地转。谢临渊玄色大氅裹住她浑身血腥,打横抱起时,她听见冰片相撞的轻响——他腰间暗袋里,分明藏着现代才有的硝酸甘油片。
      "剩下的交给刑部。"谢临渊踏过满地狼藉,三叔公的龙头杖在他足下碎成齑粉,"至于夫人……"他低头凝视沈昭苍白的唇,"为夫想起东厢房还缺盏人皮灯,不若用这双验尸的手来制?"
      暴雨渐歇,檐角铜铃叮咚。沈昭望着回廊转角处一闪而逝的白影——那分明是谢淮之的贴身小厮,可三个时辰前,她刚验过那人喉间的致命刀伤。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9522966/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